第131章 泰安縣衙,查賬糾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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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昨夜,災民的哭喊仍在耳邊回蕩。林蕭在破舊營帳裏輾轉反側,腦子裏翻滾著那個倔強小男孩的眼神,還有那堤壩殘骸衝散的畫麵。
    這是他穿越至此以來,第一次麵對如此直擊人心的慘況。不是刀光劍影,也不是官場暗戰,而是實實在在的百姓生死,這讓他內心十分觸動。
    早上,天才剛蒙蒙亮,營地裏已彌漫著潮濕的泥土和黴爛的味道,夾雜著一絲絲血腥與疲憊。
    王禹一身緋紅官袍立於臨時營棚前,聲音低沉帶著威嚴:“從今日起,各組分頭調查。戶部查堤壩殘骸,工部對賬目,大理寺查銀錢流向,禦史台走訪災民,每日晚上我們再一起碰頭討論。”
    林蕭聽後立馬就明白了裏麵的門道,這一番安排看似尋常,卻暗藏玄機:“王禹故意讓戶部查工程,工部查賬目,目的就是互相製衡,如果自查很容易蒙混過關,但如果查別人就沒有顧慮。
    工部和戶部現在都在推卸責任,也都想找到對方的把柄,好把這鍋甩過去,既防止串供,又能逼著他們掘出對方的黑料。
    “好一招離間計。”林蕭心下暗讚:“他這是在激化利益衝突,讓他們賣命的查這個案件,果然是老狐狸。”
    而他則代表大理寺,負責查朝廷撥下來的銀子最終流向了哪裏,這無疑是四部門中最難的一項,也是最容易得罪人的差事。
    稍有不慎就會拔出蘿卜帶出泥,甚至觸及到朝中某位高官,他就不信這麽多銀錢會隻進了一個人的口袋,這必然是一條利益集團網,這王禦史看來也不是什麽好鳥,把最最得罪人的一項交由大理寺,無非就是看自己沒有靠山,最容易拿捏。
    張年跟在身後,小聲提議:“大人,咱們是否先去泰安縣衙查賬目?”林蕭還未開口,錢度已搖頭否決:“縣衙的賬目多半早備好了,查也查不出花樣。”他聲音低沉,透著無奈。
    林蕭卻不以為意,淡然道:“錢隻要經手多人,總有破綻。”心中想著:“前世科技那麽發達,動了手腳的賬還能查出貓膩,何況這古代?”
    林蕭眼中閃過一絲自信,轉身拍拍張年肩膀,“去縣衙,問問清楚。”
    泰安縣衙坐落在泯江東岸,離決堤處不過十裏,洪水肆虐後,這裏滿目瘡痍。一半院牆塌了,門前淤泥堆積,散發著刺鼻的腥臭。
    林蕭亮出大理寺腰牌,聲音冷冽:“我是調查泯江決堤的大理寺林蕭,叫你們縣令出來。”守門衙役被他氣勢壓得一怔,連忙小跑進去。
    不多時,一個矮胖的中年男人迎了出來,臉上堆著諂媚的笑容,拱手作揖道:“下官張進,拜見欽差大人!有失遠迎,還請大人恕罪。”
    他笑得眼睛幾乎眯成一條縫,圓潤的臉龐油光鋥亮。林蕭目光銳利地上下打量著他,心中冷笑:這張進,一看就是個隻知享樂、不務正業的家夥。
    泯江決堤就在他的管轄之下,他竟然還能笑得如此得意。麵上,林蕭卻不動聲色,隻是擺了擺手,語氣淡然道:“張縣令客氣了。本官此來,隻想查閱工程款的賬目,勞煩大人命人取來。”
    張進連連點頭,笑容更加諂媚:“是是,大人請隨下官來。”他早就預料到朝廷會派人查賬,因此事先準備好了一套賬目,隨即轉身吩咐身旁的縣丞去取賬本。
    很快,幾本紙頁泛黃、邊緣帶著明顯水漬的賬簿被送了上來,仿佛剛從洪水中撈出來一般。林蕭隨意翻開一本,不出所料,果然是典型的“流水賬”模式。
    他抬眼瞥了張進一眼,嘴角帶著一絲似笑非笑的意味:“張縣令,這賬目真是……簡潔明了啊。”
    “某年某月,朝廷撥付銀十萬兩,用於修築泯江運河;
    同月,購入木材花費兩萬兩,石料花費三萬兩;
    次月,支付工錢一萬兩,夥食兩萬兩,雜費兩萬兩……”
    林蕭緩緩念著,語氣中逐漸帶上一絲嘲諷:“恐怕連街邊賣菜的老婦,記賬都比這般清晰吧。”這年代的記賬方式還真是獨特,寥寥幾句話就記錄了這麽大一筆開銷,與其說這是賬目,不如說這是隨手寫上去的。
    張進連忙擦了擦額頭滲出的汗珠,臉上堆著笑容賠罪道:“大人,這賬簿記錄倉促,又遭洪水侵襲,能保存下這些已是……”
    “已是萬幸,是嗎?”林蕭不容置疑地接過了話頭,臉上帶著一絲玩味的笑容打斷了他:“十萬兩白銀,寥寥幾筆就沒了。采購了多少,雇傭多少工人,材料剩餘多少,就連個憑證都沒有。張縣令,你這賬房先生莫非是街邊隨便找來的?”
    張進臉色微微發白,支吾其詞道:“下官……下官無能,賬房那邊……”林蕭語氣驟然轉冷,打斷了他的推脫:“別急著推卸責任,張縣令。依我看,這根本不是賬房的問題,而是你壓根就不想讓本官看明白。”
    他稍作停頓,語氣悠然地說道:“不過沒關係,本官有的是時間,咱們可以慢慢細查。”張進額頭上滲出的冷汗更多了,笑容也變得僵硬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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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林蕭的目光已經落在了標有“兩成雜費”的那一頁,他挑了挑眉,看向張進:“張縣令,這兩成雜費,足足兩萬兩白銀,都花在何處了?”
    張進一愣,豆大的汗珠順著臉頰滾落下來:“這……雜費嘛,修築堤壩總有些零星的開銷……”
    林蕭微微向前傾身,語氣卻帶著一絲壓迫感:“兩萬兩白銀,都用來購買零碎物件?不妨仔細說說,這些‘零碎’都‘碎’在何處了?”
    張進被他逼得後退了一步,結結巴巴地說道:“大人,這……都是些雜七雜八的花銷……哪能都記得住。”
    林蕭語氣卻陡然變得嚴厲起來:“張縣令,你當本官是三歲孩童,用這種話來搪塞?兩萬兩白銀,隨便一句雜碎花銷就能一筆帶過,這銀子莫不是進了你的口袋。”
    張進嚇得急忙跪在地上:“大人明鑒,下官兢兢業業為朝廷辦事,絕對沒有一錢銀子。”這貪汙的罪名壓到他頭上,他可承受不起,這次死傷無數,要是坐實罪名,輕者砍頭,重者誅滅九族,禍及妻兒,他急忙表明對朝廷的忠心,沒有貪汙。
    林蕭沒有再逼張進,他明白光靠一兩句話是逼問不出什麽的,一切還得找到證據,讓事實說話,隨後他哼了一聲,轉身到縣衙門口說:“張大人,你最好是這樣,四部聯合調查才剛進駐泰安縣,今後我們有的是時候打交道。”
    入夜,營棚內,四部官員圍坐,油燈昏黃,氣氛壓抑。林蕭坐在角落,手邊是抄來的流水賬,目光掃過眾人——主事禦史王禹沉穩如山,戶部張誠懶散隨意,工部劉元急躁不安。
    張誠率先開口,語氣譏諷:“堤壩殘骸今日一查,七零八落不說,那石料木材粗劣得很,一腳踩上去都鬆軟,劉大人,這可不像是正經料子。”
    劉元臉色漲紅,咬牙冷笑:“張大人倒是好本事,幾塊碎木幾根斷石就能斷定劣料?戶部這是改行做工匠了?堤壩沒了,你們倒成了評審專家,真會推卸。”
    張誠語氣譏諷:“眼見為實。那料子一看就是偷工減料,連鄉下農夫都能識破,劉大人莫非真覺得那是官料?”
    劉元哼了一聲,反唇相譏:“我們照圖施工、照批采買,每一筆銀子都過你戶部之手。如今大壩一塌,你們賬對不上就說料差,倒打一耙,也不怕閃了舌頭。難不成你們的賬目是用嘴編的?”
    他猛地一指林蕭手邊的賬冊:“張大人不如先查查你戶部的庫吏是不是手滑,把銀子滑到自家米缸去了。”
    張誠冷笑:“銀子你們花,材料你們選,人你們派,還能賴到戶部頭上不成?”
    王禹冷哼一聲,目光淩厲:“我問過災民,監工三日兩天不到場,壩石一碰就碎。銀子撥了十萬,壩卻沒過多久即塌,銀子怕進了某些人肚子。”
    劉元拍案而起:“王禦史,話要說清楚,工部上下可沒貪半兩銀子!”
    張誠陰陽怪氣:“災民懂什麽工程?瞎嚷嚷罷了。”
    眼看兩人越吵越烈,林蕭忽而輕笑,聲音卻清晰如劍:“諸位大人,別吵得跟菜市場似的,吵再久也補不回那口破壩。”他晃晃手中賬冊,“我看了賬目,銀子入泰安縣後,有兩成雜費去向不明。
    張進交待不清,支支吾吾,一張單據也拿不出來。”
    營棚一靜。張誠眼神一閃,幹笑:“林司直這是懷疑泰安縣?”林蕭拱手,笑得溫和,“就是覺得賬太漂亮了,漂亮得讓人想多看幾眼。”
    王禹抬眼,語氣平穩:“林司直有何打算?”林蕭輕鬆道:“繼續查下去,張進若有鬼,真相總會浮上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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