鍾康交出的證據如同一把雙刃劍，足以掀翻李穆，卻也可能將他自己推向萬劫不複的深淵。
    李穆，戶部侍郎，手握重權，勢力盤根錯節。
    林蕭很清楚，憑他一個大理寺司直的微薄之力，想要扳倒這頭盤踞朝堂的猛虎，無異於以卵擊石。
    更何況，鍾康那句未盡之言——“上麵那位爺”——如同一根刺，深深紮進他的心頭，讓他隱約嗅到了一股更深不可測的陰謀氣息。
    “不能莽撞。”林蕭低聲自語，目光逐漸堅定，“若要動李穆，需借勢而為。”他腦海中飛快閃過一張張麵孔，最終定格在譽王那張溫和卻深不可測的笑臉上。
    譽王，之前力保自己，又在王府中隱晦拉攏，此人雖城府極深，卻是他眼下唯一能倚靠的勢力。
    思及此，林蕭不再猶豫，帶上鍾康交出的幾份關鍵賬冊與密信，乘夜色直奔譽王府。
    譽王府前，林蕭遞上拜帖，門房見是他，竟未多問，直接引他入內。
    林蕭步伐沉穩，心中暗自警惕：今晚這一步，成則翻盤，敗則萬劫不複。
    正廳內，譽王端坐主位，臉上掛著慣常的親和笑容，見林蕭進來，語氣熱情得仿佛迎接多年故友：“林蕭，這麽晚了還親自登門，可是有了什麽要緊事？來來，坐下說話！”
    林蕭拱手行禮：“殿下，深夜叨擾，實屬無奈。下官有要事相商，事關重大，不得不來。”他語氣鄭重，眼中卻藏著一絲試探，觀察著譽王的反應。
    “你我之間，何須如此見外？說吧，到底何事讓你深夜來訪？
    莫不是又攤上了什麽棘手的案子？”他語氣輕鬆，眼中卻閃過一抹不易察覺的精光，顯然已猜到林蕭此行絕非小事。
    林蕭並未急於開口，而是從袖中取出幾份賬冊與密信，輕輕放在案幾上，沉聲道：
    “殿下，這幾份東西，是下官從鍾康手中所得。涉及泯江河堤貪墨一案，直指戶部侍郎李穆。”
    他頓了頓，目光直視譽王：“李穆貪墨河堤款項，暗中操控商號洗錢，數額巨大，罪行累累。
    下官雖有心徹查，卻知憑一己之力，難以撼動此人及其背後勢力，故而鬥膽前來，向殿下求助。”
    此言一出，譽王眼中閃過一絲異色，臉上笑容卻愈發和煦：“哦？李穆？此事倒真有些意思。”他拿起賬冊，隨手翻了兩頁，目光掃過密密麻麻的記錄，語氣卻輕描淡寫：
    “林蕭，你可知李穆是齊王的人，此事若捅出去，怕是要掀起朝堂風暴。你當真有這個膽子？”
    林蕭敏銳地捕捉到譽王話中的試探。他語氣無奈：“殿下，下官何嚐不知此事凶險？可泯江決堤，百姓死傷無數，流離失所。
    若不查個水落石出，下官寢食難安。更何況，陛下已命大理寺參與徹查，半月為限，下官若不盡快拿出結果，怕是免不了責罰。”
    他這番話半真半假，既點明了自己的難處，又不著痕跡地強調了案件的緊迫性，試圖引導譽王表態。
    譽王聽罷，放下賬冊，起身踱了兩步：“林蕭，你是個聰明人，應當明白，這朝堂不是你一個大理寺司直能攪動的。
    李穆背後是齊王，齊王背後……哼，牽一發而動全身。你若貿然出手，怕是連怎麽死的都不知道。”
    林蕭心中一沉，譽王這話看似勸誡，實則在試探他的決心。
    他當即起身，拱手道：“殿下教訓的是。下官不過一介小官，隻想查明真相，給百姓一個交代。
    若殿下覺得此事不妥，下官這就告退，絕不連累王府。”他作勢要收起賬冊，語氣中帶著幾分退讓，實則以退為進。
    譽王聞言，轉身看向林蕭，眼中閃過一絲讚賞。
    他擺手笑道：“瞧你這話說的，本王何時說過不幫你了？李穆貪墨，罪證確鑿，本王豈能坐視不理？
    隻是此事需從長計議，不能操之過急。”
    他重新坐下，語氣一轉，變得意味深長：“林蕭，你若真想扳倒李穆，光憑這些證據還不夠。
    需得在朝堂之上，當眾揭露，讓齊王措手不及，方能一擊致命。”
    林蕭心頭猛地一跳，隱約感到一絲不對勁。
    朝堂揭露？此舉看似直擊要害，卻也等於將他徹底推到風口浪尖，徹底得罪齊王一派。
    他試探道：“殿下，朝堂之上群臣雲集，若當眾揭發，恐會引起軒然大波。下官人微言輕，隻怕難以服眾。”
    譽王擺手，語氣斬釘截鐵：“怕什麽？有本王為你撐腰，誰敢動你？
    林蕭，你隻管大膽去做，本王保證，齊王動不了你一根汗毛。”
    他眼中閃過一絲狡黠，語氣中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此事若成，不但能為百姓討回公道，你林蕭之名，也將在朝堂上響徹一方，何樂而不為？”
    林蕭低頭，臉上露出感激之色，心中卻如翻江倒海。譽王這番話看似慷慨仗義，實則暗藏玄機。
    他隱約感到，自己正一步步踏入譽王精心編織的棋局。譽王要的，不僅僅是扳倒李穆，更是要借他的手，重創齊王一派，甚至將他綁上自己的戰車，成為一枚聽命的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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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眼下，他別無選擇。鍾康的證據必須盡快呈上，否則半月期限即將到了。
    林蕭深吸一口氣，拱手道：“殿下厚恩，下官沒齒難忘。既如此，下官定當全力以赴，朝堂之上，絕不負殿下所托。”
    譽王滿意地點點頭，起身拍了拍林蕭的肩膀，語氣親切：“好，林蕭，本王果然沒看錯你。
    明日早朝，你準備好這些證據，待時機成熟，直接上奏。本王會在旁策應，保你無憂。”
    他頓了頓，眼中閃過一絲意味深長的笑意：“不過，朝堂之上，言語需謹慎。齊王狡猾，你若稍有破綻，他定會反咬一口。你可有把握？”
    林蕭心頭一緊，明白這是譽王在提醒他，也是敲打他。
    他當即答道：“殿下放心，下官已將證據反複核查，賬冊、密信，皆有李穆親筆痕跡，旁人難以抵賴。
    譽王哈哈一笑，擺手道：“好，有你這句話，本王就放心了。
    時候不早，你先回去歇息吧。明日早朝，本王拭目以待。”他親自送林蕭到廳門，態度親厚得仿佛對待自家子侄。
    林蕭告辭離開，步出王府時，夜風迎麵吹來，帶著刺骨的寒意。
    他抬頭望向漆黑的天空，心中暗道：“譽王，齊王，李穆……這朝堂，果真是一盤誰也逃不掉的棋局。”他握緊袖中的賬冊，步伐堅定地消失在夜色中。
    譽王府內，燭火依舊。譽王獨自站在廳中，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身旁一名幕僚悄然上前，低聲道：“殿下，林蕭此人果然謹慎，表麵恭順，實則滴水不漏。明日他若真在朝堂上揭發李穆，齊王一派必受重創，可他自己，怕是也不會輕易站到咱們這邊。”
    譽王冷哼一聲，眼中閃過一絲寒光：“站不站隊，由不得他。明日他若揭發李穆，便等於徹底與齊王撕破臉。
    到那時，他除了投靠本王，還有何路可走？”他頓了頓，語氣變得森冷：“林蕭是個聰明人，但聰明人往往有個毛病——太愛算計。
    本王倒要看看，他能在這場風暴中，算到第幾步。”
    幕僚點頭，試探道：“殿下，若林蕭真扳倒了李穆，齊王定會狗急跳牆。到時若牽扯出更深層的隱秘，怕是……”
    譽王擺手打斷，眼中閃過一絲狡黠：“那便讓他們鬥得更狠些。
    齊王若倒，本王的路便更寬敞。至於林蕭，若他能活到那一天，本王自會給他一個‘安穩’的歸宿。”他語氣輕描淡寫，卻透著一股讓人不寒而栗的冷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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