審訊室的燈光慘白，照在陳明蒼白的臉上。他雙手交疊放在金屬桌麵上，手腕上的手銬反射著冰冷的光。周默坐在對麵，翻開案件檔案。
    "說說你和陳小雨的關係。"周默的聲音平靜得不帶任何情緒。
    陳明的眼神突然有了焦點，嘴角微微抽動，像是被一個遙遠的記憶刺痛。"小雨...是我的女朋友。"他聲音很輕，卻字字清晰，"或者說，本該是我的妻子。"
    周默注意到陳明說這句話時，左手無名指下意識地摩挲著一個不存在的戒指。
    "我們是在大學圖書館認識的。"陳明的目光穿過周默，看向某個遙遠的點，"大三那年冬天，法學樓暖氣壞了，我去主圖複習..."
    2016年12月，海州大學圖書館。
    陳明搓著凍僵的手指，在書架間尋找《西方法律思想史》。轉過一個角落，他看見一個女孩蜷縮在暖氣片旁的座位上，膝蓋上攤著一本厚重的書，黑發垂下來遮住了半邊臉。
    他本想繞開，卻瞥見她正在讀的是《論犯罪與刑罰》——一本他最喜歡的法學著作。鬼使神差地，他在對麵坐下，假裝翻書，實則透過書頁上方偷看她。
    女孩似乎察覺到了視線，抬起頭。那一刻，陳明記住了她的眼睛——像冬夜裏的星星，清冷又明亮。
    "你也喜歡貝卡利亞？"女孩輕聲問，聲音像雪花落在手心。
    就這樣，陳明認識了陳小雨，國際貿易專業的大三學生。那個冬天，他們每天相約在圖書館的同一個角落。小雨總是比他早到，為他占那個靠近暖氣的位置；而他總會帶兩杯熱可可，一杯加雙倍糖——那是小雨的口味。
    "她表麵看起來很文靜，其實特別固執。"陳明對周默說，眼神柔和下來，"有一次我們爭論死刑存廢問題，她堅持認為有些罪行不可饒恕，氣得三天沒理我。"
    周默注意到陳明說起這些時，手銬不再發出聲響，仿佛回到了那個沒有金屬碰撞聲的世界。
    2017年春天，陳明在宿舍樓下等了一整夜，隻為在小雨生日的第一秒給她驚喜。小雨哭著撲進他懷裏，說從來沒有人這樣重視她的生日。
    "那天她告訴我，她父母早離婚了，從小跟著奶奶長大。"陳明的聲音有些發抖，"她說我是第一個讓她感覺被真正在乎的人。"
    畢業後，他們一起進入國棟集團——陳明在法務部，小雨在財務部。陳明以為這是他們幸福生活的開始，卻不知噩夢正在降臨。
    "鄭國棟從一開始就特別"關注"小雨。"陳明的手指突然收緊，指節泛白，"每次部門會議，他的眼睛就像黏在小雨身上。"
    起初隻是過分的"關心"——頻繁叫小雨去辦公室匯報工作，下班後單獨留下她"討論項目"。小雨告訴陳明這些時，還天真地以為遇到了伯樂。
    "她太單純了..."陳明痛苦地閉上眼睛，"她以為隻要努力工作就能得到尊重。"
    變化是逐漸發生的。小雨加班的次數越來越多，回家後的情緒越來越低落。有幾次陳明發現她在浴室偷偷哭泣，問起來卻隻說工作壓力大。
    2019年3月的一個雨夜，陳明永遠忘不了那天推開家門看到的情景——小雨蜷縮在沙發角落，渾身發抖，襯衫領口的扣子不見了，脖子上有一圈淤青。
    "他今天...想強迫我..."小雨的牙齒不停打顫，"我掙脫了，跑了出來..."
    陳明當即要報警，小雨卻死死拉住他。"沒用的...他說了，如果我敢說出去，不僅我會被開除，你也會...他說他有的是辦法讓我們在行業裏混不下去..."
    周默看到陳明說到這裏時，太陽穴的青筋暴起，手銬在桌麵上刮出刺耳的聲音。
    "我應該堅持報警的。"陳明的聲音低得幾乎聽不見，"但我害怕了...我剛通過司法考試，前途一片光明...我告訴自己再等等，等我拿到律師執照，就有能力保護她了..."
    接下來的三個月是地獄。鄭國棟變本加厲地折磨小雨——當眾羞辱她的工作能力，淩晨三點打電話叫她修改文件，甚至故意在團建時灌她酒。陳明每次提出辭職，小雨都拒絕，說他們需要這份工作的收入。
    "她說等攢夠錢就一起離開，去南方開個小書店..."陳明的眼淚終於落下來，砸在審訊室的金屬桌麵上，"我們連書店的名字都想好了，叫"雨後天晴"..."
    2019年6月17日，陳明永遠記得這個日期。那天小雨反常地化了精致的妝，穿上了他們第一次約會時的白裙子。她吻了吻還在睡夢中的陳明，輕聲說："今天會是個好日子。"
    當陳明趕到國棟大廈樓下時，警車和救護車已經圍了一圈。他瘋了一樣往裏衝，卻被保安攔住。抬頭望去，33層的露台上，幾個警察正在拍照取證。
    "他們說她是自殺..."陳明的聲音像是從很遠的地方傳來，"留了遺書，說工作壓力太大...全是謊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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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雨的葬禮後，陳明整理她的遺物。在床底下的一個鞋盒裏，他發現了一本日記——記錄著鄭國棟這半年來的每一次騷擾、侮辱和威脅。最後一頁寫著："今天他要我晚上去酒店，否則就開除陳明。我不能再連累他了..."
    "我拿著日記去報警，但他們說證據不足。"陳明冷笑一聲，"一個集團總裁，和一個普通員工的遺書？誰會相信？"
    周默翻開案件資料，裏麵確實有一份關於鄭國棟性騷擾的報案記錄，但最終因"證據不足"不予立案。
    "後來我查了鄭國棟的背景。"陳明的聲音突然變得異常冷靜，"發現他不是第一次逼死員工。2014年有個男實習生因為被他長期羞辱得了抑鬱症，服藥自殺；2017年一個女主管拒絕他的潛規則，被誣陷貪汙，跳了江..."
    周默感到一陣寒意——這些名字都出現在他之前整理的"間接致死"名單上。
    "法律保護不了我們，我就自己來。"陳明直視周默的眼睛，"我花了兩年時間研究法醫學、犯罪心理學，跟蹤調查每一個像鄭國棟這樣的人渣..."
    審訊室的燈光似乎更刺眼了。周默看著眼前這個消瘦的年輕人——他眼中的痛苦太過熟悉，那是每個刑警都見過的，失去至親的人才有的眼神。
    "你知道最諷刺的是什麽嗎？"陳明突然笑了，笑容扭曲得可怕，"小雨至死都相信法律會還她公道...她那麽喜歡貝卡利亞，相信刑罰應該公正、人道..."
    周默合上檔案，突然不想再聽下去。他見過太多犯罪，但這個案子讓他感到一種前所未有的無力感。當他起身準備離開時，陳明叫住了他。
    "隊長，你相信有完美的犯罪嗎？"
    周默轉身，看見陳明臉上浮現出一種詭異的平靜。
    "我留了個禮物給你，在我的公寓書桌抽屜裏。"陳明輕聲說，"小雨的日記副本，和我這兩年的調查筆記。裏麵有些名字...你可能會感興趣。"
    離開審訊室，周默站在走廊窗前，看著外麵漸暗的天色。他突然想起陳明說的那個書店名字——"雨後天晴"。現在他終於明白，為什麽陳明設計的每個"自殺現場"都選在雨天之後。如果需要更多細節或調整，請隨時告訴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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