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靜：推過筆記本）你先看看這個，我這幾天查了不少資料，結合你之前說的興趣，列了幾個方向。
    林曉：瞥了一眼，沒接）姐，我昨天跟我媽說了想先不學幼師，她差點沒把我趕出家門。她說女孩子學那些沒用，不如早點嫁人踏實。
    陳靜：把筆拍到本子上）她踏實？16歲嫁人生孩子，20歲圍著灶台轉，30歲被柴米油鹽磨成黃臉婆，那叫踏實？那叫把一輩子活成一天！你別管她怎麽說，先看看我給你寫的——第一個方向，美容美甲。
    林曉：皺眉）那不是伺候人的嗎？我堂嫂就在鎮上開美甲店，天天低頭給人塗指甲，脖子都快斷了。
    陳靜：翻出手機）你那是老眼光！現在美容美甲早不是小作坊了，我給你看這個連鎖品牌，人家招學徒包培訓，考了證能晉升美容師、店長，做得好還能加盟。你不是喜歡塗口紅、研究眼影嗎？這行就是把你喜歡的事變成手藝，怎麽叫伺候人？
    林曉：嘟囔）可我怕學不會，那些化妝品名字我都記不住。
    陳靜：拿過她的手）你上次給我化的那個眼妝，比我同事在美容院化的還好看，怎麽叫學不會？記不住名字可以抄在本子上背，手法不對可以練，人家學徒都是從塗單色指甲開始的，誰天生就會？我算過了，學徒期三個月，工資雖然低，但管吃住，轉正後底薪加提成，一個月最少能拿四千，不比在家伸手向你媽要錢強？
    林曉：抬頭）那要是客人挑刺怎麽辦？我脾氣不好，怕跟人吵架。
    陳靜：笑）你脾氣不好？上次你同學借你裙子弄髒了，你笑著說“沒事我自己洗”，那時候怎麽不說脾氣不好？服務行業是要練溝通，但不是讓你受氣。真遇到胡攪蠻纏的，有店長處理，你隻要做好技術就行。退一萬步說，就算以後不想打工了，自己攢點錢在鎮上開個小店，守著自己的攤子，總比看婆婆臉色強吧？
    林曉：沒說話，手指卻輕輕敲了敲筆記本上“美容美甲”那行字）
    陳靜：翻到下一頁）第二個方向，烘焙。你上次說喜歡看別人做蛋糕，覺得裱花像畫畫，這個也適合你。
    林曉：眼睛亮了一下）我是喜歡看，但那東西好像挺難的，要揉麵、烤胚，溫度差一點就烤糊了。
    陳靜：打開一個烘焙教學視頻）難就對了，不難的事能輪到你？你看這個老師教的基礎款，戚風蛋糕胚，練上十次肯定能成。我問過我同事，她妹妹在烘焙店上班，剛開始也總烤失敗，現在能做三層的婚禮蛋糕。人家店招學徒，前半年跟著師傅打打雜，揉麵、做餡料，後半年學裱花，一年就能出師。
    林曉：咬嘴唇）可是做蛋糕要早起吧？我起不來……
    陳靜：敲她額頭）你以為嫁人就不用早起了？到時候孩子半夜哭，你淩晨就得起來衝奶粉，比做蛋糕累十倍！烘焙店是早上九點上班，比你在家被你媽七點叫起來幹農活強多了。而且這行越老越吃香，你想想，以後別人過生日都來訂你做的蛋糕，說“這是林曉做的，又好看又好吃”，那多有麵子？
    林曉：低頭笑了笑）哪有那麽容易……
    陳靜：拿出計算器）我給你算筆賬：學徒期工資三千，包兩餐，一年後升中級烘焙師，工資六千，做得好的話，三年能當上技術主管，管著四五個學徒，工資能到八千。攢五年錢，加上我跟你哥幫襯點，在縣城開個小烘焙工作室，接生日蛋糕、下午茶訂單，不用看人臉色，自己當老板，這不比16歲嫁人生孩子強？
    林曉：突然提高聲音）可我媽說，女孩子掙再多錢，最後還不是要嫁人？早嫁晚嫁不都一樣？
    陳靜：猛地站起來）一樣？差遠了！你16歲嫁人，對方看你沒工作沒見識，彩禮都敢壓價，你在婆家說話都沒底氣；你22歲自己有手藝有存款，挑對象的時候腰杆都能挺直，是你選人家，不是人家挑你！我不是不讓你嫁人，是讓你先把自己活成個人樣，再去談感情！
    林曉：也站起來）可我學不會怎麽辦？到時候錢沒賺到，年齡也大了，不是更虧？
    陳靜：氣笑了）年齡大了？22歲叫年齡大？你以為是菜市場買菜，過了中午就打折？我25歲才穩定下來，現在不也好好的？退一萬步說，就算你學了兩年不想幹了，那你至少知道化妝品怎麽進貨、蛋糕胚怎麽烤，總比現在除了玩手機啥也不會強！
    林曉：眼圈紅了）我就是怕……怕我做什麽都半途而廢，到時候你也笑話我，我媽更得說“早跟你說過”。
    陳靜：走過去坐下，拉她到身邊）我什麽時候笑話過你？上次你學織圍巾，織到一半拆了三次，最後織成了個歪歪扭扭的，我不還誇你比我強？人最怕的不是半途而廢，是連開始都不敢。你媽說的那些話，是她自己沒走過別的路，就以為所有人都得跟她一樣走老路。
    翻開筆記本最後一頁，上麵貼著幾張照片：美容師在操作儀器，烘焙師在裱花，幼師帶著孩子做遊戲）
    陳靜：你看這張，這個美容師以前也是初中畢業，在電子廠打了兩年工，後來學美容，現在自己開了三家店；這個烘焙師，以前跟你一樣怕這怕那，現在去參加比賽拿了獎。她們不是天生就厲害，是敢試。
    林曉：指著幼師那張）那這個呢？你上次說的幼師培訓班。
    陳靜：點頭）這個也在考慮裏。你不是喜歡小孩嗎？上次你帶鄰居家的小弟弟，把他哄得比他爸媽帶的還好。幼師需要耐心，但不用跟太多人打交道，適合你這種心軟的。培訓班包考證，畢業後去幼兒園當助教，慢慢升主班老師，有寒暑假，穩定。
    林曉：小聲）可是幼兒園小孩很吵吧？
    陳靜：笑）是吵，但吵完了會抱著你的腿叫“老師姐姐”，會把偷偷藏的糖塞給你，那種成就感，不是在家帶自己的孩子能比的。而且現在國家缺幼師，有編製的話還能評職稱，老了有退休金，不比靠老公養老靠譜？
    林曉：沉默很久，拿起筆在三個方向上都畫了圈）那……我能不能先去烘焙店看看？我想明天就去城裏的店裏問問招不招學徒。
    陳靜：眼睛一亮）當然能！我下午就給你查地址，我們明天一早坐公交去。對了，你得準備個簡曆，我教你寫：就寫你喜歡研究烘焙，願意學，能吃苦，再把你之前做過的小餅幹拍張照貼上，肯定行。
    林曉：低頭寫著什麽，突然抬頭）姐，要是我學了半年還是不行……
    陳靜：打斷她）那就換個方向！美容店我都給你問好了，下周有新學徒開班，你隨時能去。再不行，我們去學做奶茶、學打字員，總有一樣適合你。但你記住，不管選哪樣，都得比16歲嫁人生孩子強——至少你能自己掙錢買草莓蛋糕，不用看別人臉色。
    林曉：突然笑了，眼裏有光）我想好了，要是學會了做蛋糕，我先給你做個芒果千層，上次你說想吃的。
    陳靜：揉她的頭發）好啊，我等著。但先說好了，學徒期肯定累，每天要洗無數個模具，要站八個小時，不許哭鼻子。
    林曉：用力點頭）不哭！哭了就罰自己多揉一個麵團。
    陽光把兩人的影子投在牆上，筆記本上的字跡被曬得暖暖的，像是在說：16歲的人生，從來都不該隻有一種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