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凝從主教辦公室出來，沿著筆直的通道一路向前。
    他在一處通風管道的位置停下，背靠牆壁，從口袋中掏出一根香煙默默點上，狠狠地吸了一口。
    “……”
    陽光照射在他的臉上，夜凝看著迅速上升，被吸入通風管道的朦朧煙霧，微微有些出神。
    ［還好嗎？一副便秘的表情。］
    “很明顯不好，”夜凝眯起了眼睛，將煙灰彈到垃圾桶裏，“就像那個家夥想的一樣，我剛才是真的想打爆他的魂鋼腦袋。”
    夜凝不是因為奧托譏諷他是偽善者而生氣，他也不會因為這個生氣；
    他生氣的，是奧托對於自己做出的事情沒有一點愧疚的感覺。
    明明早有預料，但當奧托展現出那副漠不關心，毫不在意的神情的時候，夜凝還是感到無比憤怒。
    讓無數滿懷期待的孩子們遭受殘酷的實驗，害死兩任最強女武神，謀殺第一律者並阻礙第一律者的繼承人，放跑了第二律者，導致數千萬民眾死亡……
    他早該知道的，這個男人早已失去了對生命的敬畏之心；他的人性，已經在漫長的時光和想要複活卡蓮的執念中被消磨殆盡。
    現在的奧托，不過是一具行屍走肉。
    夜凝揉著太陽穴，
    他又不得不承認，奧托對於這個世界也做出了無比巨大的貢獻。
    他惡事做盡，害死了無數的人，卻又拯救了無數的人。
    奧托就是一個如此複雜的人，卑鄙與偉大，惡毒與仁慈，仇恨與熱愛，在這樣的一個孤獨的靈魂裏並存。
    夜凝突然感到一陣悲哀和厭惡，他回想起奧托那副虛假的笑臉，在那虛假的笑容之下，沒人知道到底還存在些什麽，
    又或許，根本什麽都沒有。
    “真她媽的是個混賬。”夜凝怒罵，他長出了一口氣，將熄滅的煙頭丟進垃圾桶。隨後轉頭看向不知何時出現在一旁的短發女仆，微微皺眉：
    “麗塔小姐，你都站在我旁邊五分鍾了，有事嗎？”
    “很抱歉夜凝大人，我看見您似乎很煩惱，稍微有些擔心。”麗塔提起裙擺屈膝行禮，微笑著看著夜凝，雙眼中滿是驚訝。
    就算是幽蘭黛爾也很難察覺‘隱匿’狀態下的她，夜凝看樣子在麗塔一開始靠近的時候就發現了。
    夜凝歎了口氣：“謝謝你的擔心，不過已經沒事了。”
    “我已經了解了。”麗塔微微欠身，微笑道：“您可以直接稱呼我為麗塔，不用如此客氣的，夜凝大人。”
    “好吧，麗塔。”夜凝撓了撓頭試圖尋找話題：“話說你為什麽會在這？是要跟奧…主教匯報任務嗎？”
    麗塔點頭：“是的，幽蘭黛爾大人解決了這個月的所有大型崩壞事件，作為副官的我要匯報相應的情況。”
    夜凝感歎：“是嗎，看來在我休假的時候你們很忙啊，辛苦了。”
    “這是我們應該做的，請您好好享受假期。”麗塔微笑道。
    “謝謝你，那我也差不多該走了，”夜凝轉頭擺擺手，向著空港走去。他走到一半突然停住腳步，轉頭看向麗塔，眼神閃爍：
    “麗塔，能問你一些事情嗎？”
    麗塔一愣，點點頭。
    ……
    頭頂是碧藍寬廣的天空，溫和的暖陽灑落在草坪之上，為其鍍上一層淡金色的光暈。
    無數的墓碑聳立在草地之上，夜凝站在其中的一座墓碑前，將一束鮮花緩緩放下。
    墓碑上刻著幾行字：
    卡莉達，b級女武神。
    於2010年第二次崩壞期間，執行任務途中犧牲。
    “………”
    卡莉達早就已經死了。
    夜凝掏出一塊白布，細細的擦拭著墓碑，拂去上麵的灰塵。
    做完這些，他就默默的看著墓碑，不知道在想什麽。
    卡莉達早就已經死了，死在十三年前的那次崩壞。
    那個世界泡，僅僅隻是因為意外而存在的投影。
    夜凝不明白，
    既然塞西莉亞和程立雪都能夠保留完整的靈魂，為什麽，這樣一個對未來滿懷期待的丫頭就隻能是靈魂碎片？
    為什麽，她隻能懷抱著遺憾死去。
    沒有人回答夜凝的疑問。
    “大哥哥，你還好嗎？”
    一道稚嫩的聲音在耳邊響起，夜凝頓時一驚，瞬間後退好幾步，猩紅的雙眼充滿殺意。
    這麽久以來還是第一次有人能夠不動聲色的接近他，這讓他下意識的做出了戒備的動作。
    這突然的動作讓聲音的主人嚇得直哆嗦，
    夜凝看清楚了聲音的主人，那是一個十一二歲的小女孩，夜凝瞪大了眼睛，微微顫抖的眼瞳中倒映著對方的火紅長發。
    “你……為什麽……”
    “對…對不起，我不是有意嚇到你的……”小女孩哆哆嗦嗦從墓碑後麵探出腦袋，碧綠色的雙眼中滿是淚水。
    “我覺得大哥哥你好像很傷心，就……”
    “……沒事，是我應該道歉才對。”夜凝深吸了一口氣，轉頭沉默的看向墓碑。
    小女孩緩了好一會兒才恢複過來，她擦掉眼角的淚珠，小心翼翼的走到夜凝的身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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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凝緩緩問道：
    “你叫什麽名字？”
    “我…我叫卡莉達……”
    “……卡莉達嗎，很好聽的名字。”夜凝露出了微笑。
    看著麵前的墓碑，卡莉達好奇的問道：“大哥哥，這裏睡覺的姐姐是你的熟人嗎？居然跟我是一個名字呢。”
    夜凝笑了笑：“嗯，她是我一個很笨的下屬。”
    卡莉達不由得感到奇怪：“大哥哥你也是女武神嗎？可你是男孩子啊，男的也可以成為女武神嗎？”
    “哈哈哈哈，誰知道呢？”
    夜凝哈哈大笑著說道：“你為什麽會在這裏呢？卡莉達？”
    “唔，我也不知道，”卡莉達有些奇怪的摸著腦袋：“路過這裏的時候，好像有什麽東西在指引著我一樣，”
    “然後，我就遇見了大哥哥你了。”
    “是嗎……原來是這樣啊……”
    夜凝喃喃自語，他伸手撫摸著卡莉達的腦袋，動作很輕。
    不知道為什麽，卡莉達覺得麵前的青年十分的熟悉，被青年摸頭讓她感覺很開心。
    “這個就送給你了，算是我嚇到你的補償。”
    夜凝笑著蹲下身，將一枚銀白色的勳章放到了她的手心。
    看著手中刻有十字架和聖女的精致勳章，卡莉達感到由衷的歡喜，她的小臉通紅，期待的看著夜凝：
    “大哥哥，你能幫我戴上嗎？”
    “……嗯，當然可以。”
    夜凝一愣，隨後露出了微笑。他小心的將［聖女誓約］別在卡莉達胸前的衣服上，看著對方開心的模樣，夜凝伸手捏了捏她的臉頰，輕聲道：
    “你是個好孩子，卡莉達。”
    “你……做的很好。”
    “我為你感到驕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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