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凝的身形閃動，迅捷地躲過了那勢要將他劈成兩半的天火聖裁，出現在了不遠處的位置。
    巨劍揮下，洶湧的火焰灼烤大地，留下一道數十米長的灼燒凹坑，空氣中彌漫著焦糊的氣味。抬頭看著閑庭信步的黑發青年，齊格飛重新架起巨劍，麵色凝重。
    好快。
    能在這麽近的距離躲過他的全力劈砍……其他的暫時還不清楚，但這個混賬的神經反射和速度一定遠在自己之上。
    “這麽快就破防了？那這樣如何呢？”夜凝慢悠悠地說著，他再度來到白發少女的跟前，右手逐漸朝對方豐滿的胸前抓取而去。
    “出生！我殺了你！！！”
    齊格飛暴怒，通紅的眼眸目眥欲裂，他雙腿的肌肉猛地爆發，將地麵踩踏出凹坑，狂風呼嘯，齊格飛以驚人的速度掠至夜凝的背後，天火大劍重重揮下！
    陰影籠罩周身，感受著身後灼人的熱浪，夜凝的嘴角微微勾起，他立刻停住並抬起右手，猛地打了一個響指！
    啪——
    齊格飛隻感覺眼前一陣陣幻彩交織，琵琶的嫋嫋餘音在耳畔繚繞。緊接著，狂風從他的耳邊飛過，強烈的失重感籠罩心神，他憑空出現在了未知的高空之中，自由落體。
    什麽鬼？！
    橘色的燈光在眼前不斷晃動，看著周圍交相疊加的樓宇空間，齊格飛心頭一驚，他立刻扭動身軀調轉身形，調整出最適合的落地姿勢，
    砰！
    雙腳在木製的地板上踐踏出大坑，齊格飛膝蓋彎曲，減輕身上的勢能，他站穩身體，隨後慢慢抬頭。
    在橘色燈火照亮的中心，夜凝腳踩透明的著力點，一步步向他走來。有著黃色刃口的漆黑巨鐮被他憑空拽出，無比輕鬆地在手中肆意旋轉。
    “歡迎來到，我的無限城。”青年展開雙臂，眼瞳深處燃起血光，他的嘴角後咧，略帶猙獰。
    夜凝身形微躬，雙腳驟然用力，伴隨著劇烈的音爆，他如同黑色的隕石般飛速下墜，他在齊格飛不可置信的眼神中揮下巨鐮，鋒銳的刃口直斬他的頭顱！
    齊格飛後仰身體爭取一定的施展空間，他手腕翻轉，反手持握天火聖裁揮舞而出，硬抗夜凝的這一擊迎麵撲殺！
    鏘！！
    兩柄重型武器劇烈相撞，圓形的氣環自交接處爆發，向外橫掃，夜凝獰笑著下壓巨鐮，強橫的力道讓齊格飛的手臂不斷顫抖，腳下蔓延出大片裂紋。
    “這就不行了？”
    “別小看我，垃圾！！”
    對上夜凝滿是戲謔的眼神，齊格飛內心的怒火再度熊熊燃燒，他爆喝一聲，用力揮舞天火聖裁將巨鐮‘黑鐵’彈開，隨後單手轉劍一記橫斬，直取對方的脖頸！
    “太慢了。”
    夜凝呲笑，他隨手將巨鐮拋至高空中，隨後在一瞬間彎腰躲過橫斬，驟然擰身，雙腳換位轉體，一記強有力的摸地後旋踢呼嘯著踹在齊格飛的下顎，恐怖的力道直接將其整個人掀飛出去！
    “噶啊！！”
    血液混雜著唾沫飛濺，齊格飛張大嘴巴，隻感覺腦子裏嗡嗡作響。夜凝又是一記旋風踢踹在齊格飛的肚子上，讓他的身體弓成＞，如同一顆炮彈飛向後方。
    但這還沒完，伴隨著青藍色的流光和劇烈的音爆，六道被拳風擠壓而出的空氣炮彈再度襲向齊格飛，勢不可擋！
    “該死！！”
    齊格飛怒罵一聲，他咬緊牙關，用天火聖裁的劍身勉強抵擋這一輪的進攻，身形在半空中旋轉翻騰，他打算借著力道跟夜凝拉開距離，以此來爭取喘息的時間，但很可惜，對方完全不給他機會。
    “支配者之權能。”
    看著青年抬起抓握的右手，齊格飛的眼瞳驟然收縮！
    砰！！！
    仿佛有一張無形的大手憑空出現在他的頭頂，這張大手跟隨著青年揮下手的動作，像是拍打蒼蠅般將齊格飛轟然擠壓入木質的地麵，密密麻麻的裂紋飛速蔓延。
    “噶啊……！”
    齊格飛猛地噴出一口鮮血，他躺在廢墟的中央，隻感覺七葷八素，得虧卡斯蘭娜家族的人體質超群，剛才的一下已經足夠將一隻戰車級崩壞獸碾壓成肉泥。
    巨鐮旋轉著落下，被抬手的青年穩穩接住，他重重地揮舞了一下鐮刀，解除了壓製男人的引力，就這樣閑庭信步地走向單膝跪倒，用劍拄地的齊格飛。
    “貧弱，貧弱不堪，連這種程度的戰鬥都堅持不了。”
    夜凝失望的搖頭，雙眼冰冷：“看樣子，自第二次崩壞後你就沒有一點的長進，失去女兒和妻子的痛苦居然沒有讓你醒悟過來，而是繼續墮落？”
    “廢物，垃圾，懦夫！”
    “混賬……！你又懂什麽！！”
    齊格飛怒吼，屈辱的火焰炙烤著他的內心，他掙紮著想要再度起身，臉上卻結結實實地挨了一腳，齊格飛再度倒飛出去，如同狗一樣在地上翻滾。但就算如此他也緊握著天火聖裁，那是他身為戰士的尊嚴。
    “我是不懂，因為我並沒有參加那場討伐第二律者的戰爭，不清楚當時的具體情形，我所知道的，不過隻是些旁人的隻言片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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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凝慢慢走到他的麵前蹲下，用力抓著齊格飛的頭發，讓他抬頭和自己對視，猩紅的眼眸如同沸騰的鏡湖，湖底翻滾著岩漿：
    “但是，我明白，身為一個丈夫，就不該讓深愛自己的女人遭受委屈而流淚，甚至是為自己的弱小買單；
    身為一個父親，就不應該把自己的‘無力感’帶給孩子，整日的墮落，像條狗一樣不斷狂吠！
    身為一個戰士，就不該認為自己‘做不到’，連複仇的勇氣都沒有，隻是懷抱著痛苦的回憶一遍遍的懊悔！”
    夜凝歇斯底裏的咆哮：
    “敵人是什麽？斬開便好了？就算是神又怎麽樣，隻要他敢傷害我在意的人，那就得死！不管他是誰！！”
    失去手臂又怎麽樣，失去雙腿又怎麽樣，隻要我還活著，隻要我還能變強，那我依舊能爬著前進，用牙齒扯住神的血肉，將他拽下王座！！”
    “我是絕對會做到的，我會不斷的變強，變強，為了不再失去！為了我愛的人不受到傷害！！”
    夜凝的目光如同針一樣刺痛著齊格飛的眼瞳，仿佛要從瞳孔中紮入，洞穿他的內心。
    “你行嗎？齊格飛·卡斯蘭娜？你行嗎？你不行，數年了，你依舊在原地踏步，你就是個廢物！！”
    “你根本不算一個真正的男人！”
    啪！
    一記響亮的巴掌狠狠抽在齊格飛的臉上，他的神情逐漸呆滯，失神般跪坐在地上。記憶的殘片在腦海中出現，妻子逝去時流下的淚水，金發男人虛偽的笑容，女兒從高空墜落時灑落的鮮血……這些被埋藏的回憶刺痛著他的內心。
    自己為什麽會討厭回憶？因為那會讓無力與弱小再度占據他的內心，它們就像是猙獰的荊棘，刺痛著心髒，嘲笑著他，讓他不斷回憶起自己的無能為力，並歇斯底裏。
    這麽多年了，他一直認為自己成長了，沒想到還是在原地踏步，沒有前進一絲一毫。
    “我已經開始感到乏味了。”夜凝冷冷地說，他一腳將齊格飛踩入地板之中，縱使對方怎麽使勁都無法撼動，仿佛一座大山。
    青年再度打了個響指，無限城的屏風不斷分開，展露出另一片截然不同的空間，齊格飛掙紮著抬起腦袋，他的眼瞳中倒映出那個與塞西莉婭一模一樣的白發女孩，她的白色長裙與頭發一同隨風舞動著，仿佛盛開的白花。
    “她麵前空缺的地板連接著現實世界，那裏是距離地麵數千米的高空，她接下來就會墜入那裏，沒有任何防護措施，無法施展崩壞能的女武神和普通人沒什麽區別。”
    ”夜凝淡淡道：“想想看，一個普通人從千米的高空自由落體，最後會變成什麽？想必是一攤肉醬吧。那麽，你接下來會怎麽做？是就這麽看著嗎？就像當年看著你的妻子犧牲自己一樣？”
    就在夜凝說話的功夫，白發少女宛如木偶般僵硬地邁出一步，她距離那塊空缺的地板非常近，隻有三步的距離，而現在已經邁出一步了，隻要再邁出兩步，她就會墜入深淵。
    不，不不不不不！！
    齊格飛的眼瞳開始劇烈顫抖，他宛若發狂的野獸般嘶吼，竭盡全力想要擺脫夜凝的壓製，但他們的實力差距太大了，如果齊格飛是一塊巨石，那夜凝就是一座大山，巨石怎麽可能擺脫大山的壓製呢。
    女孩再度邁出一步。
    又是這樣，又是這樣！！！
    齊格飛在內心怒吼，回憶不斷在眼前閃現，塞西莉婭的笑容，塞西莉婭的淚水，還有與之有關的一切，自己不是答應過會保護好她的嗎？為什麽沒做的，為什麽自己還是如此弱小？！
    力量，我需要力量！！！
    他不想再無能為力！！
    “啊啊啊！！！！”
    男人咆哮了，蟒蛇般彎曲的青筋在脖頸的位置浮現，血脈中被強製陷入沉睡的力量再度覺醒，猙獰的白色甲殼鑽破皮膚包裹住身軀，獨角在額頭浮現，齊格飛的雙眼化作獸瞳，骨骼與血肉甚至在斷裂的部位開始重組，飛速生長出全新的手臂。
    一個聲音在齊格飛的腦海中低語……
    殺死崩壞，
    殺死崩壞！
    殺死崩壞！！
    殺殺殺殺殺殺殺殺殺殺殺殺殺！！！！
    “閉嘴！！！”齊格飛怒吼，將那股想要操控自身意誌的聲音強壓下去，牢牢地把控住心神。
    他奮力掙脫了夜凝的控製，燃燒著烈焰的天火聖裁以遠超從前的力道狠狠斬向夜凝的身軀，將他擊飛出去，洶湧的火焰瞬間吞沒青年的身形。
    齊格飛不管不顧，因為女孩已經踏出了最後一步，身形前傾。男人的雙腳驟然用力，地麵爆裂，他在一瞬間突破了音速並來到了女孩的跟前，隨後一把扔掉大劍，展開雙臂，將其緊緊抱在懷裏，一同滾落到一旁。
    齊格飛的牙關緊咬，他用力抱住懷中的女孩，將臉埋入對方散發著蘭花香味的頭發，他明白懷中的人並不是自己深愛的女孩，他明白這樣做是背叛妻子的行為，但他就是忍不住，眼淚也無聲的流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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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塞西莉婭……”齊格飛低聲道。
    他終於不再是‘無能為力’了。
    一隻纖細的手伸出，替齊格飛擦去了眼角的淚水，女孩在對方呆滯的眼瞳中展露出笑容，同樣流下淚水，將自己額頭貼在他的額頭。
    “沒事了，齊格飛，我在這裏……”
    塞西莉婭在他的耳邊低語著，將一管藥劑插入齊格飛的後頸，藥液全部灌入。
    她輕吻著齊格飛的臉頰：“睡吧，好好睡一覺，不用擔心我消失，我一直在這裏。”
    “塞西莉婭……”齊格飛的眼皮逐漸沉重，腦海中的聲音在不斷減弱，他用力抱緊了塞西莉婭，就這麽沉沉的睡去。
    “總算是成長了嗎？倒也還算不錯。”
    夜凝走了過來，他扛著自己的鐮刀感歎著，胸前的猙獰劍痕早已愈合，被烈焰灼燒出坑洞的衣服破破爛爛的掛在身上。
    他看著將齊格飛抱在懷中塞西莉婭，眼神閃爍，十數年前的回憶再度浮上心頭……
    “傻小子，明明痛的不行為啥依舊咬牙忍著還不哭啊，我又不會笑話你。”
    “……哭泣是弱智才會幹的事情，那隻會暴露自己的軟肋，讓人欺負。”
    “唉，是啊，但世界上是沒有絕對的強者的，隻要他還有感情，總是會為什麽事情而難過，像你這樣憋著，總有一天是會憋壞的。”
    “……”
    “聽好了，傻小子，想哭的時候大聲哭出來吧，但不要躲在角落裏，因為你無法真正哭出來。”
    “那我該怎麽辦？”
    “很簡單，找到在乎你的兄弟，抱住愛你的女孩就好了，他們是絕對不會笑話你的。”
    老人笑著說道，伸手撫摸著傷痕累累的男孩：
    “男人這一生，無非就三個理想，有一個能容納自己的歸宿，一個和自己吹牛打屁的兄弟，以及一個能夠安慰自己的女孩的懷抱。”
    “我不太懂。”
    “總有一天你會懂的，”
    老人笑著搖搖頭：
    “這個世界雖然糟糕，但總有什麽能夠支撐我們堅強的活下去。”
    “所以啊，繼續前進吧，傻小子。”
    “總有一天，你會找到自己的歸宿，找到誌同道合的兄弟，還有愛你的女孩。”
    “到時候，你就可以好好的哭嘍～哈哈哈哈。”
    或許吧，老爺子。
    夜凝的雙眼緊閉。
    我已經變成了強者，我不需要哭泣，也不能哭，那隻會讓我變弱。我不會哭的，我討厭哭泣。
    我不想讓他們擔心。
    他在心中如此堅信。
    “可惜啊，我，一個人可以逃避世間的一切魔鬼，但惟有一個是他永遠無法擺脫的，那就是懦弱的自己。”
    一聲歎息，白發的青年撫摸著被鎖鏈纏繞的木門，苦笑著搖頭：
    “越是想要逃避，越是會在半路上和自己的過去撞個正著……外殼再堅固，也依舊保護不了一顆傷痕累累的心。”
    “已經沒有時間了，‘他’的力量比我要強，無法繼續壓製了，看來，得想一個救急的辦法。”
    “靜謐寶石嗎，或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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