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chapter54
字數:4923 加入書籤
雷蒙德的手在半空中一頓,湯勺的把子被撚了撚然後被擱置下來,叮的一聲。他嘴唇緊抿,一言不發,隻默默地看著祖父。
老愛德華茲先生冷冷盯著他,仿佛居高臨下地說:“鬧夠了也該做正事了,我的耐心是有限的。”
雖然早知道會有這麽一天,雷蒙德也不是沒做過準備,真的到了這個時刻,他倒沒設想的那樣忐忑,反倒挺平靜的。他既不說好,也不說不好,隻擺出拒絕的沉默的態度來。
“別整日搞那些上不了台麵的東西。什麽電影電視,圖惹人發笑。”老愛德華茲先生鄙夷道。
雷蒙德皺了皺眉,“別這樣說,爺爺,那是藝術……”
老人嗤笑一聲,“哈,藝術?我倒不知道你什麽時候有藝術細胞了。你真以為我老眼昏花什麽都不知道了嗎?砸錢買電影票房也就罷了,還買個電影公司!”
“我現在主要做電視方麵不做電影……”雷蒙德無語地解釋。
“我管你是電視還是電影,我就知道你做這些都是為了討好哈金斯家的那個小少爺。你們胡鬧了那麽多年也該夠了吧?”老愛德華茲先生說,“你小時候被奶奶寵壞了,後來也沒個正經,我本來不指望你繼承家業,可現在除了你也沒別人了。你真以為自己是個人物了?不過是仗著家族而已,要是沒有了這一切你覺得你會怎樣?我不管你在外麵如何花天酒地,至少明麵上你得給我擺出個正經的模樣來,而不是整日和男人廝混在一起。”
雷蒙德糾正說:“不是某個‘男人’,是伊萊,我隻和伊萊在一起。”
老愛德華茲仿佛早就猜到了他的忤逆一般,也沒多生氣,剛才的一番話不過是單方麵的批判通知,放下餐具,擦了擦嘴巴,“你已經不是小孩子了,你知道我指的是什麽。否則你可能得嚐試一下民間疾苦。”
家族聚餐不歡而散。
雷蒙德並沒有把這件事告訴伊萊,他早幾年就做好了獨立的準備,就算到時候祖父要把他掃地出門,他也不會怎樣,頂多以後不能頂著愛德華茲繼承人的頭銜橫行霸道而已。
看來他現在是得動用這些準備了。
聖誕節過去沒幾日,雷蒙德迫不及待回去,伊萊正在準備一周後開機的《莎賓娜》,台詞已經背熟,就在這時,法院來的信寄到公司,由經紀人轉交,通知他關於之前綁架他的女粉絲的審判將在周三開庭。
伊萊一直不想直麵這件事,基本全權交給檢察官打理,人證物證確鑿,無數人還目睹了她開槍傷人,伊萊覺得審判結果是沒有懸念的。
雷蒙德看出他的情緒,“如果不想去的話,不去就是了。”
伊萊整齊疊好通知信,看了雷蒙德一眼,“我會去的。每個人都得對自己做的事情負責,錯的不是我,我為什麽要為此而心虛。”
說是這樣說。
伊萊不免地想到這段時間來的經曆,他不是不知道有人在背後議論他,或說他是個無能的小白臉,居然被一個弱女子綁架,又或可憐他,被個神經病綁架不說還差點遭到槍殺。
他們大抵是想看到自己會因為這些挫折而像老鼠一樣躲在陰暗的角落,那些人越是想看他的笑話,他就越是要走出來,他又不是做錯事的人,憑什麽要畏畏縮縮地躲著?他要就那麽光明正大地站在那,堂堂正正地被別人打量,要像之前一樣生活,而不是被別人的錯誤而打敗。
周三那天,伊萊早早地起了床,把自己打理地幹幹淨淨的,穿上一套體麵低調的西裝,打好領帶,把頭發梳整齊,還噴了一點古龍水。西裝是他的鎧甲,得體的微笑是他的武器,他曉得那些新聞記者的不擇手段,他可不想自己像個軟蛋一樣狼狽地上報。
伊萊首先和檢察官碰了麵,檢察官和他商量:“這次還不是終審,犯人請的律師很厲害,但我們的證據很充分,不必擔心。她交了保釋金,又拿出一份精神檢查的證據,雖然保釋了,但她一直在精神病醫院。我找的精神疾病方麵的專家取證並不順利。”
伊萊想了想,那個女人可能就是神經病吧。
檢察官又說:“這應該是他們的策略,直到七月她都會上庭,後來就以生病為由沒有再上庭過了,最後可能用精神疾病進行一定的脫罪……”
伊萊點頭,他之前也上庭過一次,那個女人看他的眼神實在不舒服,他又公事繁忙,不是必須他在場他並沒有都去。他斟酌了下,有些冷酷地說:“那讓她永遠待在精神病醫院也可以,我總不能一輩子都提心吊膽地防備著一個藏在暗處隨時會來攻擊我的瘋子。”
檢察官點頭說:“我提交了申請,犯人這次會上庭的。”
到了法院,還沒下車,一群記者就圍了上來。
伊萊煩不勝煩。
外麵的人並拍不到車裏的場景。
雷蒙德握了握他的手,“我稍後再進去,我會在聽眾席上陪著你的。”
伊萊把手從他的掌心抽出來,“我都說了別跟我坐一輛車,被人拍到怎麽辦?你躲裏麵去點。”
伊萊跟隨檢察官坐在起訴方的席位上,陪審員席,聽眾席、被告席上慢慢地坐滿了人,伊萊往後看了眼,觀眾席前座好幾個記者都是老麵孔了,他們一路報道了他的事情,雷蒙德換了一身衣服,穿著長衫和皮衣牛仔褲,戴著兜帽和眼鏡,就是伊萊也差點沒能一眼認出來。雷蒙德見到伊萊看自己,臉上立即揚起一個笑臉來,露出一口大白牙。
但這並未引的伊萊在他身上目光多停駐片刻,那麽多記者在那拿著小本子盯著他的一舉一動呢,他哪敢輕舉妄動讓別人發現他的異樣。
說起來這也是件很諷刺的事情,他演了一個不擇手段隻求賣點的記者,然後現在他被一幫這樣的記者追逐著從身上找新聞點寫稿子。
戴著白色假發的法官抱著幾本書終於登場,他看上去五十多歲,長臉,板著臉坐在中央最高的位置上,冷冷地掃視了一眼庭下的眾人,仿佛臉上的每一道皺紋都那樣一絲不苟公平正義。
終於開始了。
全場肅靜。
伊萊莫名地緊張起來,不知為何眼皮突然跳了起來,他往犯人席上看了一眼,那裏還空著,等會兒那個女人就會出現在那裏。
有時候伊萊做噩夢會夢見被關在那個房間裏的日子,起初的時候他是雙手雙腳都會牢牢地綁在椅子上的,那個女人會定時給他注射藥劑讓他無力反抗,然後她給他換衣服,換成電影裏的打扮,在一個黑暗的小房間裏依偎在他的肩膀上放電影,逼他像電影裏的男主角對待女主角一樣說台詞。
她時而溫柔,時而瘋癲。他不想死,所以他配合了這些所有事情。幾乎每天早上,他都會被綁在椅子上,那個女人笑盈盈地拿著刮胡刀半強迫地給他刮胡子時,他總有一種那把刀下一秒就會割破自己喉嚨的錯覺,可他連害怕的情緒也不敢表露出來,當這終於結束,他還得微笑著誇獎:“親愛的,謝謝,你做的真不錯。”是笑著,而不是嘔吐出來。而且還得深情,不能讓她覺得自己虛情假意。
那時他連睡覺都不敢睡的深,怕自己在睡夢中忘記了演戲,引來殺身之禍。就算逃出來以後也是,他怕自己一覺醒來發現自己其實根本沒有逃脫成功而是還自己那個女瘋子的小黑屋裏,然後他就被一刀殺死了,就像她之前說的那樣被一塊一塊地吃掉了。
所以他一回來就開始不停地接新戲,這樣是最好的,他可以扮演另一個角色,而不是伊萊·哈金斯本人,當他把自己沉浸在不是自己的人物裏麵時,他才有須臾的空隙得以喘息,才能不想起那些可怕的事。
伊萊深呼吸,安慰自己,再等一等,沒多久就可以審判了,審判以後一切就結束了。
犯人被傳喚上來。
安靜的房間裏,所有人都矚目著被打開的大門。
鐵腳鏈拖在地上發出鏘鏘的聲響,一個穿著囚服的女人在兩名警察的押送下走出來,她其實生著一張姣好的臉龐,披肩的金色長發,文靜的藍色眼眸,隻是臉色顯得有些黯淡憔悴。
當她出現的一刹那。
庭下無法控製的響起低低的嘩然。
法官不得不告誡肅靜,所有人才安靜下來。
伊萊腦袋裏像是轟然一聲,他手腳發冷,指尖也顫抖起來,他轉頭問檢察官,“這是怎麽一回事!你怎麽沒有告訴我?”
檢察官亦是瞠目結舌,“我、我也不知道。”
伊萊有點激動,慍怒地低叱說:“你怎麽可能不知道!!”
檢察官:“你冷靜點……”
伊萊根本冷靜不下來,他忽然感覺到一個視線在緊盯著自己讓他脖子上寒毛直豎,他回過頭看過去。
犯人席上,瑞秋昂首挺胸地站著,意味深長地看了伊萊一眼,露出了一個仿似幸福的微笑,她伸出手,摸了摸自己隆起的肚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