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眠飛速地在腦中過了一遍陸家的人物關係。
    頃刻間，就回想起陸家的三房長孫是誰。
    是她叔啊。
    她微眯起眼睛，仔細瞅著端坐在許知嫻身旁的女人。
    身穿白色套裙，腕間掛著一隻名牌包，約莫三十歲上下，舉手投足間姿態優雅大方，確實是三十多歲事業成功的成熟男人會喜歡的那種氣質美女的類型。
    秦家在南城也有一定的影響力。
    江眠說：“挺好，門當戶對，”
    “不過也隻是傳言，據說……”樂嘉瑩嗓音壓低，“這傳言還是本尊親口傳出來，第一次見，有上趕著當人後媽的，”隨後她又恢複了正常音量，“不過那也實屬正常，畢竟陸家這顆大樹誰不想攀。”
    她昂起下巴點了點那方向，“就算攀不上陸家，也在未來的首富太太麵前露露臉，說不定那天陸家的合作就砸到她們頭上了。”
    這話，樂嘉瑩說的是坐她身邊的許知嫻、許知意和陳夢菲。
    “要不是我姐和秦若曼不對頭，我肯定也衝上去抱著她大腿就喊媽。”
    “那你親媽應該會好好‘關愛’你一番。”江眠低頭看著相冊裏剛剛拍的那張趙孟頫真跡的照片，模糊不清，是她按拍照鍵時，手動了。
    指尖輕點過刪除鍵，隨即又點進最近刪除，也將那張拍糊的照片徹底刪除。
    樂嘉瑩煞有其事地點點頭，“確實。”
    江眠把攝像頭再次對準趙孟頫真跡，開口詢問：“你姐姐為什麽和她不對頭？”
    她曾見過樂嘉瑩姐姐樂嘉薇，性格爽朗，為人處事大方，善交際，是個典型的女強人，和家世好的聰明能幹的氣質美女不說處的很好，至少關係也不會差。
    “我姐沒說，估計應該是那種見不得人的事情，因為我上回一提到她，我姐就犯惡心，我姐夫還差點以為來二胎了。”
    樂嘉瑩的話逗樂了江眠，唇角輕挽起，手指點了點正中間的拍照鍵，拍好後，翻出照片，細細觀摩了一番，這回拍得清晰可見。
    ……
    臨近閉館，四點多五分的時候，江眠和樂嘉瑩走出南城市博物館。
    搭了樂嘉瑩的車，兩人準備去吃飯。
    餐廳位於市中心，離博物館不算遠，二十來分鍾，樂嘉瑩將車開進了地下停車場，停好車後，兩人乘電梯到酒樓。
    樂嘉瑩已經訂好包廂，服務生領著她們一路直達包間。
    一張小圓桌，十人座，兩人在餐桌前落座，服務員候在一旁，手裏拿著點餐機。
    九月正是螃蟹肥的時候，樂嘉瑩當即點了幾隻陽澄湖大閘蟹。
    餐廳上菜的速度快，點好菜後，沒一會兒，服務員就推著餐車進來，將菜擺上圓桌，又將兩套蟹八件擺在兩人麵前。
    兩人開了瓶紅酒，剛剛樂嘉瑩美名其曰，螃蟹性寒，喝點酒驅驅寒。
    江眠對於螃蟹的興趣不大，加上費時間，所以吃了一隻螃蟹後就停手，拿著濕紙巾擦了兩遍手，仍覺得有股子異味。
    和埋頭苦吃的樂嘉瑩說了聲後，江眠起身出門，準備去洗手間。
    洗手間內。
    江眠反複用洗手液洗了兩遍，確保手上沒有螃蟹的腥味才關掉水龍頭，扯過紙巾，擦拭幹後，將紙團扔進洗手間門口的垃圾桶。
    一扭頭，就撞見了人，她的腳步放緩。
    蘇月敏看見江眠的那刻，臉上彌漫起了尷尬，佯裝不相識的樣子，腳下的步伐加快。
    江眠也不在意她的態度，撩起眼前遮住視線的散落長發，將它別在耳後，邁步向前，雙眸沒往旁邊看過一眼。
    擦肩而過之際，蘇月敏還是忍不住往江眠的臉上瞄了一眼，見她麵不改色，腳步停頓，忍不住地開了口：“見到長輩都不知道開口打招呼嗎？”
    “……”江眠靜默片刻。
    等到蘇月敏以為江眠真打算不說話的時候，一道清亮女聲傳來，“我還以為，自從六年前，小姨閉門不出的那天起，我們之間就應該沒有什麽親緣關係了，那我也就默認，即使出門在外碰見，也就不必打招呼了。”
    江眠的一番話算是扯下了最後的那塊遮羞布。
    蘇月敏按耐不住火氣，“那上回……”
    “上回是想徹底打消你的念頭，所以才答應在咖啡館見你。”江眠提前截斷她的話。
    聞言，蘇月敏深吸了幾口氣，隨後扯出了一抹笑，“好啊好啊，”感歎了兩口氣，她又說：“好歹我也是你親小姨。”
    江眠不難聽出她的語氣藏了幾分憤恨，眼睛盯著牆壁上貼的標誌出神，緩聲道：“血緣這東西，有時候倒不如真沒有。”
    這話說的有幾分絕情，蘇月敏沒再開口，徑直走進洗手間。
    聽見關門聲，江眠也不再停留，隨即邁開腿。
    有著剛剛這一小插曲，她沒急著回包廂，拐過走廊盡頭，走進一旁的樓梯間，站在窗前，目光遠眺，兩手搭在窗台兩側，掌心是冰涼的觸感。
    蘇月榕是在她八歲那年病逝的，後來在她小升初的那年，江連年和繼母搭夥，繼母帶了一個比她大四歲的小男孩，兩人並未領證，隻不過是請了親朋好友吃了一頓飯。
    蘇月敏並未明說對此感到不悅，但在酒席上，話裏話外都是對繼母的挑剔和告誡。
    江眠初以為是蘇月敏為了他們姐弟倆，可等到後來才反應過來，那是為了她自己。
    一旦父親再娶，她這個曾經的妻妹就會占不到一點便宜。
    ……
    思緒漸漸收攏。
    江眠毫不在意地席地而坐，坐在某一節的台階上，兩條腿伸直，隨性又散漫。
    煙癮來的突如其然。
    她從口袋中取煙盒跟打火機，拿了最後一根煙銜進唇邊，打火機點燃細煙末端，散發出濃烈的尼古丁味道，四處彌散在樓梯間內。
    她低頭盯著手中空空如也的煙盒，覺得自己的煙癮倒是越發大了。
    以前在國外的時候還好，回南城之後，遇上曾經的人，回想起曾經的事，一點一點，都隻能拿煙來充作排愁。
    煙癮也被養的越來越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