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允珩聽見了爸爸的問話，小臉緊貼著玻璃，在清晰透明的玻璃上留下一個模糊的印記，腦袋趴在窗台往下瞟，輕聲嘟囔：“江眠她怎麽還沒上來？”
    說話間，陸時淵已經走到兒子身後，兩隻大手搭在小家夥的腋下，穩穩地將小人兒抱下辦公椅。
    他也沒嫌棄辦公椅被兒子踩過，徑直坐下後，握著兒子軟嫩的小手，把小家夥拉到自己的跟前，落在他臉上的目光滿是溫情。
    陸時淵緩聲開腔問：“你很喜歡江眠？”
    聽見自己爸爸戳破了自己的心思，小家夥忽而感覺到有點不好意思，小動作變得格外多了起來。
    他一會兒摳摳自己的小手，一會兒摳摳爸爸的西褲，口是心非道：“其實也不是很喜歡，江眠她脾氣不好，還不肯理我，還不帶我玩兒，我腿酸走不動，她還不肯抱我，她還讓我吃青菜，她還跟奶奶告我狀……”
    兩個人認識不過短短幾個小時，小家夥就能喋喋不休地細數出江眠許多缺點。
    聞言，陸時淵溫暖幹燥的大手摸上兒子肉肉的小臉蛋，知子莫若父，即使小家夥不肯承認，他也知道了答案。
    陸時淵無可避免地注視著那雙肖似的眼眸，心下喟歎。
    即使兩個人素未相識，也沒辦法忽視那股子的母子天性。
    小家夥軟軟地靠著爸爸的懷裏，玩著陸時淵的領口紐扣，“爸爸，你能讓江眠陪我回家玩嗎？”
    意識到剛才在樓下的小烏龍，他多補了句：“回雲溪府。”
    “那待會兒爸爸問問江眠。”
    得到答案的小家夥眉開眼笑，“好。”
    陸時淵摸了摸兒子的小腦袋，微微一笑。
    在窗戶邊看見江眠上樓後，小家夥迫不及待地噠噠噠跑出書房，堵在三樓樓梯口。
    江眠送完林樾，一踏上三樓，就看見小家夥坐在最上麵的一節台階，輕抬眉眼，“在等我？”
    “……”被說中心思的陸允珩，他嘴硬道：“誰說我等你，少自作多情了。”
    江眠看出這個小鬼有點臭屁，點點頭，沒跟他多爭論，傭人已經收拾好了一間客房，就在小家夥的兒童房的隔壁。
    她提步繞過坐在台階的小鬼頭，走進一邊的客房。
    江眠洗完澡，走出洗手間後，就看見門口有一個鬼鬼祟祟的身影，小手扒著門框，探頭探腦地往裏瞧。
    她起身走了過去。
    門一開，陸允珩撩起眼皮對上江眠的那雙眼，故作姿態地抬眼望天。
    三秒鍾後，小家夥憋不出了，徑直掰過她握著門把手的右手，將江眠拉去了自己的兒童房。
    保姆已經給小家夥洗過澡了，現在穿著件米奇睡衣短褲，不像先前的灰頭土臉，香噴噴地撲到床上。
    小家夥盤著兩條胖胖的小腿坐在柔軟的床鋪上，看著門口的江眠，說：“你哄我睡覺。”
    江眠雙手抱胸，倚靠著門框，“你哄我睡覺？”
    “……”小家夥剛想反駁，可想到應該把人先騙過來，於是撇撇嘴，“好吧，我哄你睡。”
    江眠嘴角勾了勾，倒沒真想讓這個小鬼哄自己睡覺，她隨手拿過一本床頭櫃上的兒童繪本，半躺在床上。
    “暖和的春天來了，池塘裏的冰融化了，青蛙媽媽睡了一個冬天，也醒來了。她從泥洞裏爬出來，“撲通”一聲跳進池塘裏，在水草上生下了很多黑黑的、圓圓的卵，便離開了……”
    陸允珩正聽得津津有味，可最後講故事的聲音越來越弱，他扭頭朝著身邊的人看去，“江眠，江眠……”
    江眠的手自然垂落在身側，繪本故事書已經掉落在臉旁，聽見有聲音叫自己，迷迷糊糊地應了聲。
    “……我還沒有睡呢。”小家夥看著她快入睡的樣子，憋出一句話。
    江眠扯過手邊的被子，直接蒙過小家夥的頭，聲音帶著濃濃的困意，“那你也快點睡。”
    “……”陸允珩。
    ……
    直至午夜，江眠不知是第幾次從夢中驚醒。
    她起身打開了燈，看著自己狹小的地盤，又瞅了瞅身邊這個小鬼歪七扭八的睡相。
    小家夥裹著小嘴睡得正熟，兩隻胖胖的小手虛握成拳頭。
    顧及著他睡著了，江眠隻開了房間內床頭櫃上的一盞台燈，光線昏暗，暖色調的橘黃燈光照亮了床角一隅。
    江眠側著身，用肘臂撐在枕頭上，手支著下巴，透著亮起的昏黃光線，仔細觀察著小家夥。
    她抬手，屈起長指點了點小家夥的鼻頭，聽見他哼唧一聲，江眠撤開手，莫名發現，別人說得確實有幾分道理，小鬼和自己長的有那麽幾分相似，隻不過由於他年紀過小，尚未完全長開，眉眼間隻能算是神似。
    看了幾分鍾後，江眠抬手關了燈，窩到了床的邊邊上，閉眼準備重新入睡。
    沒過多久，門口傳來輕微聲響，是開門的聲音，江眠倏然睜眼。
    門被拉開了一條縫，男人挺拔的背影映在地上。
    很快，門被重新合上。
    她猜到對方是誰，三更半夜，會出現在小家夥的房間內，隻能是這是陸時淵這個做父親的。
    他並未打開燈，江眠心中猜測，陸時淵應該是來看兒子的。
    她沒刻意出聲去提醒，隻是不動聲色地觀察著男人，將自己放肆的打量目光隱藏在黑夜之中。
    男人的臉在黑暗裏隻看到個大致輪廓，身形高大頎長，肩臂寬闊有力量，從一個女人的角度來看，是極具安全感的那種。
    江眠能感受到他在逐步靠近，腳步聲沉穩並不急躁，即使是在漆黑的房間內，也不曾淩亂踉蹌。
    因為看不見，所有聽覺越發敏感，細碎的聲響鑽入她的耳蝸中，江眠不自覺地壓低了自己的呼吸聲，似乎是害怕被男人發現自己還醒著。
    數不清幾步之後，她能感覺到陸時淵就站在自己的身前。
    距離太近，正當她想翻個身避開時，恰好枕邊的手機震動一聲，一條消息跳入，屏幕亮起，發散的光線照亮了兩雙在黑暗中對視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