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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喜歡到底是怎樣一種感情?

    在儲物間裏那麽質問淺野學秀的時候,其實就連稻垣結衣自己都不清楚,“喜歡”到底應該被怎樣定義。

    最開始,她以為自己是喜歡哥哥的,並自認為不是單純妹妹對哥哥的喜歡,而是真正地、想要披上婚紗成為哥哥的新娘。

    有這種想法的伊始,是因為剛開始記事時印象最深刻的光景便是稻垣海溫柔的笑容。父母工作繁忙,媽媽在休完產假之後,也幾乎是毫不懈怠地重新投入到了自己醉心的事業之中,稻垣結衣小時候並不能完全理解,但也能意識到,父母是為了他們這個家庭在奮鬥,自己並不能讓他們太操心才是。

    但無論如何,當時照顧他們最多的,除了保姆龍宮阿姨之外,就是還在上小學的哥哥稻垣海了。後來她聽說,她最先學會的詞匯不是“爸爸”也不是“媽媽”,就連第二個也不是,而是“哥哥”和“小真”。

    明明前者無論哪個都比後者更適合幼兒發音,那時候的她卻執拗地選了那兩個。

    而從那時候開始,稻垣海就一直一直都那麽溫柔,那麽的、想要讓人溺死在裏麵的溫柔。

    當然,稻垣結衣也知道,自己哥哥的溫柔並不是很簡單的東西;但那後麵是什麽,她從未想過去深究。

    這樣就很好了,非常好。

    ——她本來是一直這麽認為的。

    “布丁……”放學路上,稻垣結衣不無遺憾地感慨道,“還真是可惜啊。”

    “什麽啊。”

    走在她左邊的稻垣真太郎毫不留情地揭穿了她:“那天我不是都給你帶回來了嗎,看在你胳膊骨折的份上還是雙份呢。”

    “話是這麽說啦,大家一起合作的布丁也很好吃,”她看了看稻垣真太郎背著的兩個書包,“不過,還是覺得有些遺憾,沒能參與布丁的製作,也沒能親眼見到那麽豪華的布丁。”

    “當時的情形你也應該看看的,”不破優月笑道,“如果不是茅野同學那樣,我還真沒想到會有人喜歡布丁喜歡到這種程度。或者說,茅野同學和殺老師對於甜食的熱愛程度真是不分上下啊。”

    現在她們當著真太郎的麵聊天也不用再避免提及“暗|殺”、“殺老師”等字眼了,倒是真太郎自己還不是很習慣,到這個時候說出“殺老師”這幾個字還顯得有些猶豫。而他第一次真正看到那黃色章魚模樣的超級生物時表情實在是精彩極了,就算是現在回憶起來,稻垣結衣仍然能笑出聲。

    幸好為了先讓他有個心理準備,在直接進教室之前,她提前跟真太郎去了辦公室一趟。

    “哎呀哎呀,”殺老師顯然也是第一次要麵對毫不知情就轉到E班來的學生,他坐在自己辦公室的椅子上,滑溜溜的觸手在光滑的地麵摩擦摩擦,“稻垣同學,你說一會兒稻垣同學見到為師的時候會不會害怕為師呢,稻垣同學當初見到為師的時候到底是什麽感想呢,為師總擔心稻垣同學討厭自己呢。”

    稻垣結衣:“……………………”

    殺老師:“……………………”

    他們都很快意識到了一個問題,如果隻是稱呼“稻垣同學”的話,根本沒辦法分辨到底叫的是“稻垣結衣”還是“稻垣真太郎”。

    ——最後的解決辦法自然隻有在兩人都在場的時候稱呼各自的名字了。

    而殺老師那邊,如果是兩個人單獨交流,他倒是還會習慣性地叫她“稻垣同學”。

    “那麽,明天見啦,優月。”

    “明天見,不破。”

    他們就像是以往一樣和不破優月在第二個分叉口揮手告別,不過,這次不同的是,她們並沒有再去主校舍的門口等稻垣真太郎出現,而是自始至終都一起從E班的校舍走到了這裏。

    明天也將是這樣的景象。

    想到這裏,稻垣結衣笑了笑,本來她早就習慣了不和弟弟在一個班的生活,但如今這麽看來,卻讓她心情莫名地比平時好了很多。

    “笑什麽?”真太郎的語氣聽上去卻有些不自在。

    “不,”她隨口應道,“我隻是在想,你連學習塾都退出了,是不是有點不太好。”

    他看了她一眼:“那種東西已經不需要了吧,畢竟那位老師的指導可是相當專業的,比那些講師不知道好到哪裏去了。怪不得從上個學期以來,E班的學生們成績提高得都那麽快。”

    “是啊。”稻垣結衣想起上個學期學習時的景象,不由得汗顏,“你是還沒見到更誇張的呢,殺老師的厲害之處可不僅僅是他豐富的學識啊。你還記得他的速度是二十馬赫吧,不管是期中考試還是期末考試,複習的時候,他都能用自己二十馬赫的速度分出無數個分|身,針對每個學生的不同薄弱學科來進行複習。”

    稻垣真太郎:“………………”

    他奇怪的表情看上去確實是想象了一番那樣的場景,畢竟他在這幾天裏也試過用給他配發下來的槍支射擊殺老師,對他過人的速度也有過深刻的體會。等他回過神來時,卻發現自己姐姐站在一家文具店門口發呆,半天都沒又邁開步子。

    “……算了。”

    稻垣結衣又看了一眼櫥窗裏那個樣式漂亮的筆記本,轉身趕上了真太郎:“走吧。”

    從她上次燒了那個日記本之後,就再沒什麽寫日記的興致了,之前還會天天寫,到現在偶爾記幾筆都是難得。剛才她本來還在想也許換個日記本就又能重拾這個習慣,但真的仔細想想,又覺得已經沒必要了。

    本來就隻是當初留下的強迫行為,那種不斷重複以期望抹消影響的妄想……現在就讓它自然而然地消失吧。

    “我說,”好像也是察覺到了她現在的想法,真太郎低聲道,“你現在不怎麽寫日記了?”

    “沒必要了。”稻垣結衣把心裏的想法說出了口,又補充道,“現在光是兼顧學習和暗|殺就有些吃力了吧,我胳膊還受傷了,連後者都不太做得到。”

    “對了,老哥他說這周末開車過來帶你去醫院複查骨骼狀況,今天中午給你打電話的時候你不在,我就順手接了。”

    “複查啊……”

    稻垣結衣自己覺得胳膊應該好點了,可惜鋼板還得很久以後才能取出來。雖說她現在已經適應了不少,可心理上總有些別扭,對此真太郎的評價是“想太多”。

    “我自己去不就好了,”她嘟囔了一句,“哥哥的研究比之前還要忙了吧。”

    “似乎因為上麵的命令,在趕什麽時間,不過,誰也不知道到底為什麽趕那麽緊,研究這種事情不能過於著急的吧?”稻垣真太郎接下她的話,“E班現在的情況,我倒是明白烏間老師為什麽那麽趕,3月13日不殺掉……殺老師的話,地球就會爆炸,這在誰看來都會著急。”

    “是啊。”

    稻垣結衣輕聲應了一句後,又道:“說起來,最近淺野同學沒有再找你吧?”

    “怎麽可能來找我,”他莫名其妙地看了她一眼,“我和他暑假的時候就算撕破臉了,到開學式的時候那完全就是徹底決裂。再有交情也是之前的事了。”

    “那就好。”

    不知為什麽,她心裏總有一種奇怪的擔心,但想想,淺野學秀再怎樣都不是會打擊報複的人。他畢竟還是個喜歡正大光明地較量的人……至少這點了解,她還是清楚的。

    “那麽,既然知道了是他,”這次,輪到了稻垣真太郎發問,“你有什麽打算?”

    “說是打算也許不太妥當……”她想起那個被她自己親手拉入黑名單的名字,那串電話號碼當時還是她滿懷著欣喜的心情小心翼翼轉存起來的,“不過,既然到了今天這個地步,想要恢複普通的同學關係都不可能了吧,更何況A班和E班直到現在還相當敵對。”

    幾天前,她從弟弟口中聽說,橙發少年正是他們班的班長。

    小學時期的稻垣結衣,正處在對自己哥哥迷戀最盛的時候,對周圍的男生一點都不感興趣。有時候出現懵懂的男孩跟她告白,她拒絕人家的理由也相當千篇一律,那句“除非你能贏過我哥哥”幾乎在他們年級出了名。

    因此,她自然不知道那個在學校裏出盡風頭的男生。

    明明才隻是個小學生,卻不僅知識麵相當廣闊,各類運動比賽也從來都是他奪得桂冠。換句話說,在同齡人乃至成年人看來,世界上似乎找不到什麽他不擅長的,哪怕現在也是如此。

    沒錯。

    ——他的名字是淺野學秀。

    那個才被稻垣結衣甩了沒多久的家夥。

    那個在危急關頭向她伸出援手的家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