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流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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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初七,吃完晚飯,張明月主動道:“羅大哥,前段日子江縣令規整郭家巷,改名西市,裏麵商鋪林立,美食匯聚,聽說很不錯。羅大哥,我們今晚去逛逛。”
    羅安沒什麽喜好,飯後消食去哪都行。四個人出門,引來不少目光。羅安目不斜視,南飛目不暇接。
    羅安在書館前停步,張明月趕緊介紹:“這家濟世書館有百年曆史,裏麵有不少古舊圖書……”
    正說著有個年輕人抱著一堆書出來,看到張明月眼睛一亮:“明月。”
    張明月介紹道:“羅大哥,這是縣學蘇流光。流光哥,這是……”
    蘇流光道:“玉麵神醫羅大夫。羅大夫這幾年在武東縣義診,可謂無人不知無人不曉。”
    羅安為人低調,獨自行醫時沒有名號。有次行醫結束,主家千恩萬謝將他們誇得天花亂墜。南飛回應一句:“什麽仙醫菩薩,都不如玉麵神醫。我是玉麵,公子神醫。”
    玉麵神醫的美名就這樣傳開去。
    南飛臉上驕傲,嘴上謙遜:“蘇大人過獎,這是我們應該做的。”
    羅安挑了《針灸甲乙經》和《肘後備急方》,南飛選了本《太白陰經》,張明月挑了本《月王藥診》。
    蘇流光掏出銀子要幫他們付錢,書店掌櫃搖頭:“羅大夫來武東縣城義診,造福多少人,買幾本書還要付錢,我怕被人砸了招牌。羅大夫,你以後要什麽書差人帶句話,我親自給你送過去。”
    南飛堅持將碎銀放在櫃台上,掌櫃生氣道:“南飛,你這是看不起人。那我隻能將銀子扔了。”
    旁邊立刻有人跟著勸道:“南飛,你和羅大夫是武東我們縣的大恩人。大恩大德我們無以為報。你們就不用這麽客氣了。”
    他們出了書館繼續往前逛,桃夭搶先一步走在張明月旁邊。蘇流光隻得跟在後麵跟南飛閑聊:“南飛兄弟懂兵法?”
    南飛疑問:“兵法?”
    蘇流光指了指他手上《太白陰經》。
    南飛看上去很意外:“這是兵書嗎?我還以為是太白星君寫的醫書呢?”
    南飛像是掩飾尷尬:“我隨便挑的,進書館不買書,顯得我沒文化。
    桃夭回頭道:“你說我沒文化?”
    南飛說完就知失言,正要補救,桃夭又道:“對,我就是沒文化。你有文化把兵書當醫書?”
    桃夭還不解氣:“你看完了教我。”
    南飛訕笑道:“我留著,以後給我兒子看。”
    桃夭道:“你兒子?就你這樣風流成性的,以後肯定生女兒。”
    南飛難得說不出話來。羅安難得有了笑意。張明月跟著開懷起來:“桃夭,你少說兩句。”
    一路逛下來飽了個眼福。羅安不管事不會買東西,南飛買了桃木鳳凰墜,蘇流光買了簪子,張明月買了同心扣,桃夭買了對耳環。
    說是買其實是贈,老板看羅安在死活不願意收錢。羅安義診三年,第一次逛集市,老板們看到他光臨,都覺得與有榮焉,沒被光顧的老板無比失落。
    幾個人打道回府,路過大大餛飩鋪,老板帶著孩子攔在羅安麵前:“羅大夫,小兒年前得肺癆,棺材都準備好了。按羅大夫的方子吃了七天藥竟然好了。您就是小兒的再生父母,我們給您磕頭了。”
    南飛一手托一個,秀秀氣氣的看著沒用勁,他們就是拜不下去。
    南飛道:“懸壺濟世,治病救人,醫者本分而已。掌櫃千萬別折煞我們。”
    掌櫃道:“那各位來小店吃碗餛飩,也讓小的聊表心意。”
    果然是民風淳樸之地。南飛受寵若驚:“公子,以後南飛就跟著你混吃混喝了。”
    羅安最先坐下,南飛坐在他左側,張明月坐在他右側,蘇流光搶先桃夭坐在張明月旁邊。桃夭隻得坐在蘇流光旁邊。
    蘇流光道:“羅大夫雖然一月隻來三天,但在武東縣名氣可比縣令還大。不說混吃混喝,就是想混個媳婦,那也是極簡單的事 。”
    南飛道:“蘇大人跟二小姐熟?”
    蘇流光道:“何止熟。我們是青梅竹馬,小時還同睡一張床。我十歲那年,我爹調任鬆州學官,我們舉家搬遷離開武東縣。後來我考上太學去覃州,去年回武東縣任縣學。”
    南飛立刻誇獎:“父州學子縣學,真是子承父業書香門第官宦世家,蘇大人前途無量啊……”
    老板端餛飩過來,熱氣騰騰,鮮香撲鼻:“各位隨便吃啊,不夠再加。”
    旁邊客人道:“老板,他們的碗怎麽比我們碗大。”
    立刻有人接道:“羅大夫是咱武東縣的大恩人,別說吃餛飩要大碗了,就是挑媳婦也得是咱武東縣最漂亮的。大家說是不是?”
    附和之聲不絕於耳,嘻嘻哈哈,嘻嘻哈哈……
    張明月似有幾分尷尬,蘇流光趕緊將話題帶回正軌:“南飛兄過獎了。不過蘇家同宗確實出過大官的,算起來跟我們家還是堂親關係。就是已故宰相兼太傅蘇文正。他生前深得先帝信任,死後諡文正,是文臣最高諡號。先帝還說蘇文正之後再無人稱宰相之能,故廢之。蘇文正就成了本國最後一個宰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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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旁人聽得認真,插話道:“先帝多年寡居,蘇文正是能夜宿後宮之人,自然恩寵。蘇文正死後太子扶棺,不就是默認皇姐夫嗎?”
    又有人接話:“聽聞先帝好色養男寵,內侍都非閹人,就是為了行事方便……”
    吃夜宵聊八卦,話頭興起就再也抑不住。話題越來越偏,是蘇流光始料未及的。
    直到有人道:“蘇文正兩子不同姓,長子隨母姓祁,次子姓蘇。傳聞次子是先帝所出,為區別禁止長子姓蘇……”
    羅安幾次才夾起的餛飩掉回到碗裏,湯濺到臉上。張明月拿出繡帕要幫他擦,羅安身子微側避開,拿袖子抹臉。
    張明月手裏絞著手帕,酸澀直衝鼻尖。蘇流光看在眼裏,既心酸又欣喜。
    南飛語氣轉淡:“妄議先帝詆毀皇上輕則死罪重則抄家,蘇大人膽子不小。”
    又不是他說的,蘇流光十分冤枉。又聽南飛道:“身為學官負責學子傳道授業,也理應在社會上正風氣樹良習。豈能容忍市井小民風言風語。”
    縣學學官竟被小小醫童訓斥,蘇流光麵上無光又無法辯駁。南非語氣平平卻頗有壓迫感,店裏立時鴉雀無聲。
    突然,有膽大的怯生生應道:“山高皇帝遠的,怕個啥子喲!”
    羅安站起來就走,其他人麵麵相覷。誰也不知道哪裏得罪了神醫。
    老板氣得拿起擀麵杖拍在那人背上:“二狗子,不說話沒人把你當啞巴。玉麵神醫清高之人,哪聽得你們汙言穢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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