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進入總研究院的第一年，顧燦生認識了方覺，一切好像都在往好的方向發展。
    至少他在總研究院稍稍有了些歸屬感。
    方覺像是朋友，也像是心思細膩的哥哥，十幾歲就有了大人模樣，做事非常周全。
    那兩年，許多人都知道方覺身旁有一個少年，少年白皮膚，桃花眼，總是穿著寬大的t恤，迷迷糊糊，嘻嘻哈哈。
    少年名叫顧燦生，是總研究院新招進來的孩子，在一眾天才之間並沒有什麽不同，總是愛把自己關進實驗室。
    出了實驗室，便騎上單車，風風火火出去買吃的。
    日落黃昏時車把上便掛著兩大袋食物，顧燦生總是愛分給方覺一袋子。
    偶爾顧燦生也會約方覺打籃球，輸了他也不惱，依舊咧著嘴巴笑，看著傻兮兮。
    當然方覺也會經常把球讓給顧燦生。
    當年，許多同級的少年背後會暗中嘲諷顧燦生，覺得顧燦生一無是處，還總是去煩方覺。
    明明是方覺心善，待誰都好。
    當時分明是方覺看顧燦生有點可憐，總是自己一個人，便好心邀請顧燦生一起吃飯。
    沒想到被顧燦生纏住，顧燦生還總去煩方覺，分給方覺油膩膩的食物，占用方覺休息時間，要方覺去籃球場。
    說好聽點是沒眼色，說不好聽些就是“純壞”。
    這些話方覺聽到過，但顧燦生沒有聽到過，他對外界的許多事情本來就不怎麽敏銳。
    其實那些少年說得也沒錯，方覺最初看顧燦生，就是像在看一個沒心機、傻子般的少年。
    隻是方覺慣常像一個小菩薩一樣，以心善的形象示人，哪怕他內心涼薄又陰暗，哪怕他覺得顧燦生看著有點蠢。
    但他依舊笑著朝顧燦生伸出了手。
    這便是初識，隻是後麵有一點脫離掌控。
    顧燦生他愛笑、單純赤誠，充滿著無限的生命力，像名字一樣，擁有很燦爛的本質。
    方覺喜歡與顧燦生走在一起，以至於他都忘了自己最初完全因為偽善才接近顧燦生。
    大概是第二年冬天，一個叫薑禾的女人過來選學生。
    薑禾，大家都知道的，很溫柔又很厲害的工程師，負責著懸浮之城第一項目，手上有許多耀眼的成就。
    少年們都想被薑禾選上。
    那年薑禾給小少年們出了一個題目：
    “如果有一天，懸浮係統中的能量源不複存在。
    如何讓它重新獲得能量，繼續懸浮，不被其他天體黑洞所捕獲，變為虛無。”
    顧燦生啃著筆頭，畫了一顆亂糟糟的機械心髒……
    那次測試結束，薑禾帶走了顧燦生和方覺。
    大家都覺得薑禾主要是想帶走方覺，顧燦生是順帶著的。
    但是沒有人知道，顧燦生才是薑禾的第一選擇。
    第二年冬天，顧燦生與方覺來到總研究院東樓，叫薑禾老師。
    那一年顧燦生目標明確起來，人生也明亮起來。
    他不僅僅隻有方覺這一個朋友，他還認識了付鏡春，認識了秋秋，還有了做飯好吃的師公。
    但顧燦生還是和方覺最好，他們住在一個寢室，同吃同住。
    一起長高，一起長大。
    顧燦生還是那笑嘻嘻沒心沒肺的樣子，方覺雖然依舊是溫和模樣，但他總是看著窗外發呆，眼睛裏的顏色也總是漆黑深沉。
    顧燦生依舊喜歡纏著方覺做這做那。
    夏天夜晚，他會邀請方覺爬上屋頂，漫天星空下。
    顧燦生會雙臂環膝，下頜支在膝蓋上，側首去問方覺：
    “阿覺，你為什麽不開心，是因為下午我解決了研究課題嗎？但這都是巧合呀。”
    方覺隻是伸手，揉亂顧燦生微卷的頭發，笑著道：“不是，和你沒有關係，別多想。”
    顧燦生繼續仰頭看星星，他興奮的去搖方覺胳膊：
    “阿覺阿覺，你看，是流星，快許願。”
    那一晚，許多銀線劃過天際。
    方覺側首去問顧燦生：“燦燦，你許了什麽願望。”
    顧燦生笑嘻嘻道：“希望我、老師、你、小春……好多好多人，我們能夠一直一起。
    一起聚會、一起吃飯、一起工作，做我們喜歡的事情。
    還要一起努力，撐起懸浮之城。”
    方覺雙手撐著屋頂，仰頭看向天空，半晌，悠悠歎了口氣。
    那一個夏天，是顧燦生過過最快樂的一個夏天。
    秋天葉子落了，一片枯黃。
    冬季時，薑禾鮮血染紅白雪。
    自此，懸浮之城第一項目七零八落，顧燦生漂亮的桃花眼哭得又紅又腫。
    雖然他長大了幾歲，但還是一個羽翼未豐的少年。
    他傷心、他難過，他也不甘心，他不想老師的心血就此終止。
    他不想薑禾的名字漸漸隱沒於塵埃。
    顧燦生拽住大他兩歲方覺的手，很堅定的詢問：
    “阿覺，我們會一直在一起吧，一起把第一項目完成。
    把老師沒走完的路走完。”
    顧燦生是那樣的堅信，阿覺會陪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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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是方覺卻毫不猶豫的甩開顧燦生的手，模樣依舊是溫柔的，可語氣卻是譏誚的：
    “燦燦，不要在天真幼稚了，早一點回家吧，總研究院未來沒你的容身之處。”
    那天顧燦生茫然的睜著眼睛，隻看到了方覺冷漠的背影。
    很快，也就一個月的時間，方覺離開總研究院，進入72樓，進入了懸浮之城最大的權利中心。
    他本來就姓方，方家在懸浮之城擁有很特殊的地位，家族自會為他鋪路，一直向權利巔峰而行。
    不諳世事的顧燦生終於想明白了，方覺又怎麽會守著那完全看不到希望的第一項目呢。
    他那樣的天之驕子，自然有自己的青雲路要走。
    這是人本性中的自私。
    那年冬天，顧燦生不大愛笑。
    次年春天，顧燦生又恢複嘻嘻哈哈的樣子，隻是當年無憂無慮的少年已經不在，眼神沉澱出許多深沉、平穩的內核。
    他將自己關在實驗室裏，與第一項目剩下的一些人日日夜夜的繼續下麵的工作。
    他個子越來越高，平日看著沒個正形，但是認真時非常具備壓迫感。
    那時林上、宿齡文都在努力護著顧燦生他們的工作小組，為他們爭取資源，為長大了的少年們遮擋外界不友善的目光。
    顧燦生進步很快很快，就像當時薑禾第一個就選擇了顧燦生。
    小少年有大才，也曾擁有過伯樂。
    時間沉澱下，薑禾當年的學生終於在短時間內成長成不遜於薑禾的存在。
    薑禾死後第三年，顧燦生做了兩件事，一是把薑禾死前沒來得及發布的發現整理發布。
    而是發布了自己關於機械心髒的理論。
    自此，顧燦生算是真正的長大了，能護得住自己，護得住項目。
    林上自此完全辭職，離開總研究院。
    長大後的顧燦生心思詭譎了許多，手段也果斷了許多，雖然心裏還裝著赤誠，但終歸不會再天真單純了。
    他經過薑禾逝去、朋友離開的洗禮，早就不是那個半大的孩子。
    同樣，那一年春天，72樓發布公告，方覺成為懸浮之城新任總監察官。
    當年同批少年紛紛感歎方覺成為最年輕的總監察官，而總跟在方覺身邊的顧燦生到底是沒有跟上方覺步伐。
    兩人畢竟是兩個世界的人，少年時相遇就是錯誤。
    也是同一年秋天，72樓再次發布任職公告，顧燦生成為懸浮之城總研究院院長。
    這突如其來的消息，足以震懾包括同批少年在內的所有人。
    總研究院，近乎於懸浮之城的心髒，院長是一個極為重要的位置。
    就這樣落在了……落在了一個不知名的年輕人身上。
    但是事實就是這樣的，顧燦生以絕對優勢成為了總研究院的院長。
    他獲得以宿齡文、武器科為首，總研究院絕大部分人的支持。
    另一方麵，因為顧燦生手裏握著兩項成果，那等於握著懸浮之城的兩根命脈，72樓也基本全票通過顧燦生為新任總研究院院長。
    自此，方覺與顧燦生分道揚鑣，除了在72樓重大會議上，兩人沒有在同一場合出現過。
    而顧燦生作為薑禾的學生，延續薑禾意誌，又帶著他們這一代人的創新，一直走到今天。
    成為總研究院當之無愧的掌舵人……
    如今，許多年後，顧燦生與方覺再一次站在這裂痕旁。
    上一次，那是好多年前了，裂痕也不是裂痕，而是一塊平整的土地，顧燦生與方覺站在薑禾身後。
    那時顧燦生可以很努力也可以不努力，全憑自己的愛好，因為他身前有老師站著。
    他什麽都不用想，隻是個半大少年。
    後來，他不得不成長起來，讓平地變成裂痕，齒輪在裂痕下緩緩轉動。
    當鑰匙插入心髒，第8區這塊土地也會完成自己的使命。
    方覺看著地麵上宛若遊弋巨龍般的裂縫，輕笑著問道：
    “燦燦，你真的要那機械心髒跳動嗎？
    其實越長大越覺得讓這懸浮之城永遠歸於寂靜也挺好的。
    這個世界不若你我想象的那樣美好，各種虛偽、狡詐、貪婪交織……惡心得要死。
    任這個城自由老去、死去也很好。”
    顧燦生搓了搓凍得通紅的鼻尖，裂痕中的燈光映亮他的眼睛：
    “可是，我的老師叫薑禾。
    我現在是總研究院院長。
    所有的醜惡人性不是我該考慮的事情。
    在其位謀其職，我所要做的就是讓這座城繼續活下去。”
    方覺：“燦燦，你真的長大了。”說話間，當覺忽然側首看向顧燦生，話鋒一轉：
    “老師家的孩子，也在下麵，那個小公主，我記得他可愛哭了。
    也不知道現在什麽樣子。”
    顧燦生沒有理會方覺，而是在風中席地而坐，任由風吹拂發梢。
    ……
    沈舟由效率是很高的。
    並且玉步青到達地麵後，就進到臨時指揮中心，成功進入入侵者所用的通訊係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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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玉步青的配合下，沈舟由開始快速捕獲入侵者。
    很快，他就縮小地圖，將入侵者逼到一個很小的空間內。
    再調動兩組小隊，快速抓捕入侵者。
    裂痕通道看似逐漸幹淨下來，選拔賽也將繼續有序進行。
    這時，所有人的公頻中響起機械的聲音：
    “比賽通知：
    遼山軍校第126號林聽同學已找到鑰匙。
    根據比賽規則，同小組玉步青同學、時野同學共同獲得此次比賽勝利。”
    頓時，沈舟由扯了扯唇角。
    而公頻中傳來各個學校學生的咒罵：
    “林聽？誰呀？就這麽獲勝了？”
    “對呀，不是盛年，不是南星，到底哪裏鑽出來一個林聽？”
    “誰說不是，是不是撿漏了，真是撿了一個天大的便宜。”
    隻有遼山軍校的人在歡呼，這一刻誰贏不重要，關鍵是林聽是他們遼山軍校的，遼山軍校非常具備集體責任感。
    林聽站在黑粉莓莓之下，掌心躺著一枚小小的鑰匙，他也很茫然。
    他隻是按照事先計劃的路線繼續尋找鑰匙。
    走著走著，檢測器便傳來尖銳的響聲。
    在一個不知名的小角落，陰影掩蓋之下，有微弱的光一閃一閃。
    林聽控製著黑粉莓莓彎腰，去看看那微弱的光點是什麽。
    莓莓直接彎腰，手伸向光點。
    下一刻，林聽脖子上的檢測器開始閃爍，公頻中也在宣布林聽以及其小組獲得勝利的好消息。
    對於所有學生而言，找到鑰匙代表獲取進入s7軍的資格。
    但是對於另一些人而言，找到鑰匙便代表著那顆機械心髒將要跳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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