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往事如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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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十一年前的冬天,米仁義在天剛亮的時候,就來到琉璃廠古玩街。
此時,擺地攤的人還不多,他順勢拐進一家慶百味的包子鋪。
米仁義走進包子鋪,找了個空位坐下。
他身穿一件深藍色的羽絨服,裏麵套著一件灰色的毛衣,下身是一條黑色的牛仔褲,腳上蹬著一雙棕色的皮鞋。
他的板寸頭發整齊地直立著,臉上帶著淡淡的笑容,看起來十分精神。
吃完早飯付好賬,米仁義剛走到門口,隻見一個十五六歲的流浪兒走到他跟前。
那男孩蓬頭垢麵,上身穿了一件黑色的破棉襖,棉花從破洞中露了出來,下身穿著一條與其身材相符的運動褲,褲腳已經磨損得不成樣子。
他的腳上穿著一雙露著“孔洞”的黑布鞋,仿佛已經走過了無數的路。
流浪兒的眼睛烏嘛黑溜的,直勾勾地盯著米仁義,眼神中透露出無限的期盼。
他的臉上髒兮兮的,布滿了灰塵和汙垢,但仍能看出他原本清秀的麵容。
他的嘴唇幹裂,微微顫抖著,似乎在努力克製著饑餓的痛苦。
“叔叔,能給點錢買點吃的東西,我有兩天沒吃東西了。”流浪兒的聲音沙啞而微弱,仿佛隨時都可能消失在寒風中。
米仁義聽到這話,上下打量了一下這個流浪兒,心中不禁湧起一股憐憫之情。
他沒有吱聲,默默地從褲兜裏掏出一元紙幣,買了十個包子,用塑料袋提給了流浪兒。
流浪兒接過包子,眼中閃過一絲驚喜。
他的手微微顫抖著,緊緊地抓住塑料袋,仿佛那是他生命中最後的希望。
他蹲在地上,狼吞虎咽地吃了起來,嘴巴裏塞滿了包子,腮幫子鼓鼓的,像一隻小鬆鼠。
米仁義看著流浪兒的吃相,心中不禁一陣酸楚。
他想,這個孩子一定經曆了很多苦難,才會流落街頭。
他決定,以後要多關注這些流浪兒童,盡自己的一份力量去幫助他們。
米仁義然後不放心地一走一回頭又多看了那孩子幾眼,直到走遠。
米仁義走出一段距離後,心中總還是掛念著那個流浪兒。
於是他轉身又往回走。
當他再次來到包子鋪前時,發現那流浪兒還在原地,隻是身邊多了幾隻流浪狗,正眼巴巴地望著他手中剩下的包子。
後來,米仁義在古玩街裏轉了有兩三個小時,兩隻手提了很多的“戰利品”,走一走,歇一歇,有時還得騰一下手,擦擦臉上的細汗。
穿一身破爛衣服的那個流浪兒,不知又從哪兒冒出來了。
他慢吞吞地走到米仁義跟前,怯生生地問米仁義,“叔叔,我能幫你提一下東西嗎?”
“我知道你買的啥,我一定會小心的,不怕重。”
米仁義一下子想起來了,這就是早晨在包子鋪門口遇到的流浪兒。
“叔叔,你放心,我不怕累,一定能幫你提好。”那流浪兒又急忙重複說道。
米仁義猶豫了一下,抬頭又看看天,笑著說:“好吧,謝謝你了。”
流浪兒幫著把米仁義買的東西,提到公交站台,就離開了。
後來,米仁義好像一來到琉璃廠,後邊就會跟著一個人,當自己“騰”不出手的時候,他總是不失時機地出現在米仁義的眼前。
一來二去,米仁義經常給他幾元錢,去買點東西吃,二人就這樣相熟了。
有一次,難得的大晴天,太陽高高掛起,米仁義又來到琉璃廠,他知道這樣的天氣,來賣貨的人多,天氣暖洋洋,比待在陰冷寒風刺骨之下強多了。
米仁義漫無目的的邊走邊看,突然被一個人給擋住了,可以說隻是一個孩子給攔住了,隻聽他怯生生地說道,“叔叔,你還記得那個經常幫你提東西,你給他錢買東西吃的那個人嗎?”
米仁義一愣,沒有吱聲,隻聽那個孩子又說道,“你每次給他錢,他都買東西給我們分著吃。”
“可是,前天他被人打了,我們在乞討的時候,與另一幫人爭地盤,他的胳膊被打斷了。”
米仁義聽男孩這麽一說,問道,“他現在哪裏?”
“帶我去看看好嗎?”
男孩悶頭在前方引路,步伐有點急促,米仁義則緊跟其後。
大約過了十幾分鍾後,兩人終於抵達了一座破舊不堪的院落前。
男孩推開門,院子裏彌漫著一股潮濕發黴的氣味。
還未等米仁義開口詢問目的地是否就在此處時,屋內突然傳出一陣痛苦的呻吟聲。
這聲音對於米仁義來說再熟悉不過了,想當年,他曾有個好友慘遭暴打,事後沒少發出這般哼哼唧唧的聲響。
聽到這呻吟聲,米仁義心頭一緊,趕忙加快腳步,三步並作兩步地衝進了屋子裏。
進入屋內後,他一眼便瞧見右側地麵上鋪著一層枯黃的幹草,幹草之上又橫放著一張破爛不堪、滿是窟窿眼兒的草席。
而在那草席之中,竟蜷縮著一個身形瘦小之人。
此刻,僅有從狹小窗戶投射進來的幾縷微弱陽光,能給這個冰冷的房間增添一絲稀薄的溫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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米仁義快步走到近前,定睛一看,頓時怒不可遏,嘴裏忍不住咒罵道:“他奶奶的!這幫混賬東西下手也忒狠毒了些吧?”
“簡直就不是人生父母養的玩意兒!”
隻見眼前這草席上躺著的哪裏還是個人啊,其右臂猶如被一條白色粗布緊緊纏繞而成的長粽子一般,臃腫得嚇人。
此外,那張原本應清秀的麵龐如今已腫脹變形,麵目全非,恐怕除了這張被打得高高鼓起的臉頰外,身上其他部位怕是再也找不出一處完好無損之地了。
看到這淒慘無比的情形,米仁義心中的惻隱之情瞬間如潮水般洶湧而生。
僅僅才過去了短短幾日未見,這個孩子竟然已被人毆打得不成人形。
“叔......叔叔,是是......是您來了嗎?”躺在那張破舊不堪的草席之上,剛剛聽到米仁義聲音的流浪男孩,用盡全身力氣想要努力睜開自己那早已被打得高高腫起的雙眼,然而傷勢過重使得他根本無法看清眼前的景象究竟如何。
平日裏一貫以嚴謹剛強形象示人的米仁義,在此刻也不禁眼眶泛紅,淚水像是決堤的洪水一般止不住地向外流淌。
那個可憐的流浪男孩拚盡最後一絲力量,艱難地掙紮著想要坐起身來,可此時此刻的他別說是挪動身體了,就連輕輕動彈一下手指都顯得極為吃力,隻能從喉嚨裏擠出一陣嘶啞低沉的嗡嗡聲。
米仁義三步並作兩步快速走到近前,彎下身去,輕柔地說道:“孩子,你先不要說話,好好休息。”
一邊說著,一邊伸出右手小心翼翼地試探著撫摸男孩的額頭,隻覺得觸手之處一片滾燙,米仁義的心猛地“咯噔”一下,暗叫一聲不好,這孩子竟然發起高燒來了!
情況危急,必須要趕緊將他送往醫院才行。
想到此處,米仁義立刻有條不紊地開始指揮起來,讓其中一名身體較為強壯的流浪兒負責背起受傷的小男孩,另外兩名則一人拿著那床他們唯一的“家當”——破爛不堪的棉被,輕輕地給小男孩披在身上,另一人分立左右小心地攙扶著,一行人急匆匆地朝著附近的醫院趕去。
…………
當他們一行人匆匆趕到醫院之後,這才知曉那名慘遭毆打的傷者名叫丁柏。
隻見米仁義毫不猶豫地掏出錢包,替丁柏繳納了足額的押金,並迅速辦理好了所有的住院手續。
緊接著,他轉過身來對著其餘三個人語重心長地說道:“眼下我暫且留在此處照看丁柏,這裏有五百元錢,你們拿著去購置四套厚實一些的衣裳。”
“隨後找個地方好好洗個澡、理個發,再美美地吃上一頓飯。等一切都妥當之後,記得回到醫院來。”
聽到這番話,那三人不禁瞪大了眼睛,滿臉都是難以置信的神情。
然而轉瞬之間,這份驚詫便化作了難以言喻的喜悅。
他們二話不說,齊刷刷地朝著米仁義跪了下去,恭恭敬敬地連磕了三個響頭。
而後,滿心歡喜地從米仁義手中接過那一疊鈔票,如獲至寶般緊緊攥住,旋即轉身離去......
令人欣慰的是,由於送醫救治相當及時,經過整整三天漫長而揪心的等待,丁柏終於緩緩睜開了雙眼,意識逐漸恢複清醒。
他身上的高燒也已退去,再也不會神誌不清地胡言亂語了。
直到這時,眾人才從丁柏口中得知,原來與他一同遭此厄運的另外三個人,其姓名分別叫做華道哲、仲安剛和韓幫運。
就在某個陽光明媚的午後時分,病房內恰好沒有其他病人在場。
於是,仲安剛瞅準時機,將米仁義拉至一旁,開始詳細敘述起丁柏遭受毆打的整個經過。
據仲安剛所言,他們四個人向來團結一致,緊密相依,牢牢掌控著街道上四個胡同的勢力範圍。
然而,與之形成鮮明對比的則是另一幫人,那幫家夥足足有七個之多,且氣焰囂張至極,居然霸占著多達十一個胡同的地盤!
那天風和日麗,陽光灑落在古老而神秘的古玩街上,四個身影緩緩地穿梭其中。
他們麵容憔悴,衣衫襤褸,一邊漫無目的地溜達著,一邊尋思著能否向路人要點錢財或者討要一些食物來果腹。
然而,就在他們四處張望之際,卻未曾察覺自己已經成為了別人眼中的目標。
沒過多久,一個身材高大、表情嚴肅的男子徑直朝他們走來。
當他站定在四人麵前時,冷冷地拋出兩個字:“越界!”
聲音不大,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威嚴。
麵對突如其來的警告,這四個人先是一愣,但很快便恢複了鎮定。
他們互相對視一眼後,選擇對眼前這個陌生人置之不理,繼續若無其事地向前走去。
看到這般反應,那個問話的人瞬間變了臉色,原本緊繃的神情此刻更是增添了幾分惱怒。
不過,他並未當場發作,隻是狠狠地瞪了四人一眼,然後轉身迅速融入了熙熙攘攘的人群之中,消失得無影無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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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時,丁柏心中湧起一股不祥的預感。
他眉頭微皺,低聲對華道哲和其他兩人說道:“情況好像不太對勁,咱們趕緊走吧。”
說著,他用力一拽華道哲等人的衣袖,幾人隨即調轉方向,匆匆離去。
出於謹慎考慮,他們並沒有選擇直接返回居住的那條胡同,而是決定繞個彎子,從另一條較為偏僻的胡同穿行而過。
可誰能料到,命運似乎總是喜歡捉弄人。
還沒等他們走出三百米遠,前方突然出現了一群人影,將去路牢牢擋住。
定睛一看,這群人竟多達七個之多!而且個個身強體壯,尤其是其中幾個更是膀大腰圓,滿臉橫肉,讓人望而生畏。
仔細觀察之下,丁柏發現這些人竟然都是平日裏在古玩街上常見的麵孔。
看來,對方在這裏混跡已久,早已熟悉這裏的每一寸土地和每一個來往的行人。
我們四個人年紀稍小,但也是亡命之徒。對方那幫人也都不是善茬,他們一個個麵目猙獰,有的留著光頭,有的留著長發,身上穿著五花八門的衣服,有的是皮夾克,有的是牛仔褲,還有的穿著運動服。
在這狹窄的胡同裏,雙方短兵相接,氣氛異常緊張。
丁柏率先動手,他的拳頭如鐵錘般砸向對方,每一拳都帶著淩厲的風聲。
然而,對方也不甘示弱,他們迅速圍攏過來,與丁柏展開了激烈的搏鬥。
丁柏的勇猛讓對方有些吃驚,但他們很快就發現了丁柏的破綻。
當丁柏再次揮拳時,對方的一個人突然亮出了匕首,寒光一閃,直刺向丁柏的胸口。
丁柏側身躲開,但手臂還是被劃了一道口子,鮮血頓時染紅了他的衣袖。
我們見狀,心中不禁一緊,知道情況不妙。
但此時已經沒有退路,我們隻能硬著頭皮繼續戰鬥。
在混戰中,我看到丁柏的眼神中充滿了憤怒和決絕,他不顧自己的傷勢,奮力與對方廝殺。
最終,我們還是不敵對方,大敗而歸。
丁柏的身上傷痕累累,被劃破了好幾處,沾滿了泥土和血跡。
但他的眼神依然堅定,仿佛在告訴我們,這次失敗隻是暫時的,他一定會卷土重來。
………………
米仁義回想著從前,喝了幾口水,自言自語道,“從古至今,沒有人喜歡一個懦弱的人。”
“在這個社會上,沒有不可以治愈的傷痛,沒有不結束的沉淪,沒有過不去的“坎”,所有的這些,都是對你的考驗,何不一笑而過,坦然麵對,安然以待。”
“生活如果把你拋向深穀,也一定留了上山的路,正確的麵對,才能找到“路”。”
“成長就是一個孤立無援的過程,要學會能獨擋一麵。”
米仁義無可奈何地笑一笑,站起來準備去吃午飯了。
中午,大家分頭吃好工作餐,然後繼續營業,為了自己也為了老板。
外麵突然下起了小雨,早上還是晴朗的天,天氣變化真是如小孩的“臉”,更顯得陰冷,店裏隻來些零星顧客。
丁柏看見新來的同事劉麗正在觀看店裏的康熙五彩葫蘆瓶,葫蘆瓶上描繪的是八仙慶壽的場景,場麵宏大,繪畫手法熟練老辣,意境很美。
丁柏走到劉麗麵前說道:“喲,美女挺認真的,看出來什麽“眉目”嗎?有何想法?”
劉麗作為新來店裏才畢業幾個月的大學生,真是看不出什麽門道,主要是上手少,別人教的也少。
劉麗臉紅笑著說:“沒有感覺,隻是覺得好看,大氣,放在一個地方能蓬篳生輝,很有場麵感、儀式感。”
丁柏望著這五彩葫蘆瓶,對劉麗說:“這是我們店裏的鎮店之寶,該瓶體現了康熙年間鼎盛時期的藝術寫照。”
“據米老扳講,他購買此瓶時還有一段曲折的經曆,原來是一位大收藏家怎麽也不願意轉讓,後來疏通多種關係,找了很多門路,最後打聽其女兒要小升初,想進人大附中上學。”
“米老板知曉後,動用關係,其女順利進入人大附中,當時了,這個瓷器最終以較合理的價格收入囊中。”
煙火人間,事事值得,事事遺憾,最終時間會幫你“輕描淡寫”地放在一邊。
劉麗回過頭來,用她美麗的雙眼看著丁柏,笑著對丁柏道,“你給介紹下康熙五彩瓷器的鑒定技巧,可以嗎?”
劉麗撲閃撲閃的大眼睛望著丁柏,丁柏臉紅了一下,謙虛道,“我也知道的不多。盡我所能吧,說的不好,不要笑話我。”
“康熙五彩並不是說有五種彩,隻是個虛數,常用的彩有紅、黃、紫、綠、藍、黑等,精品多加描金彩 。”
康熙五彩在正常陽光下,從側麵觀察釉麵和釉上彩,能看到如珍珠或蛤蜊表麵在光下散發出的蛤蜊光。”
“而假的呢?”
“則彩暈漂浮。”
“礦物彩用手摸有一定的厚度,而化學彩提純度高,材料是均勻分布在渲染區。”
“每個時代都有其特色,要結合康熙時期胎質、釉麵、紋飾綜合判斷。”
“當然了,粉彩之父是五彩。五彩描繪始於宣德,盛於成化,到了康熙時期則發展成為完美的釉上五彩。”
“有小康,老康之說。”
仿佛來了靈感的丁柏,滔滔不絕地把有關五彩之特征繪聲繪色講解一通。
接著丁柏又說道:“在購入時嚴格把關,康熙五彩以其色彩豔麗,做工精細聞名於世。”
“小康則在胎土、色料和工藝方麵不可與老康同日而語了。”
講到這裏,店裏來了顧客,丁柏忙去接待顧客,而劉麗繼續在“研究”這康熙五彩葫蘆瓶。
活著活著逐漸明白了,跟任何人和任何事情較勁,都是在消耗自己,消耗自己的“精氣神”。
做好自己,讓自己清醒點,今天很好,明天會更好……
人生如攀登高山,連攀登哪座山都決定不了,基本上這輩子也就在原地徘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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