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道月光如鎖鏈貫穿海麵時，我的腕間刺青突然灼如烙鐵。那些複製體碎裂的玉簫殘片懸浮在空中，青銅碎屑剝落處露出晶瑩的碧玉芯——這分明是聽雨樓禁地供奉的"天音柱"碎片。
    "歸墟鑰......"陸明洲的屍體突然開口說話，黑線在他脖頸間遊走如活物，"當年師父抽了東海龍君的脊骨，鑄的就是這把鑰匙。"
    海浪在龍首石像周圍形成旋渦，我懷中的銅盒劇烈震顫。婚書背麵的雙魚紋滲出鮮血，竟在月光下投影出星圖——三清觀後山禁地的位置正與漩渦中心重合。當第一塊青銅碎片嵌入石像左眼窟窿時，海底傳來鎖鏈斷裂的巨響。
    複製體們突然齊聲尖嘯，音波在海麵刻出《碧海潮生訣》全篇。文字滲血處升起七十二根青銅柱，每根柱頂冰棺裏都封著位武林名宿。我認出最近那具棺中人是二十年前"暴斃"的少林達摩院首座，他額間赫然也有殘月刺青。
    "明月祭品。"陸明洲的屍身機械地抬手結印，"時辰到了。"
    龍首石像轟然開裂，露出內部青銅巨艦同款的血肉艙室。數以千計的鮫人屍骸被銅絲串聯成經絡，托舉著具刻滿星圖的青銅棺。當我的血滴在棺蓋時，那些星辰突然開始流轉，映出三百年前東海之戰的幻象——
    玄淵閣初代閣主腳踏青龍浮出海麵，龍角製成的玉簫正吹奏著《天音九問》。海麵下隱約可見十二艘青銅艦的輪廓，艦首刺青女子們手中鎖鏈沒入龍軀。隨著最後一個音符，青龍被生生抽筋剝鱗，哀鳴聲震碎百裏礁石。
    幻象消散時，青銅棺內傳來指甲抓撓聲。棺蓋移開半寸，伸出的手掌與我生得一模一樣，隻是指間生著青鱗。
    "好孩子，到娘親這裏來。"
    這聲音我在每個被刺青折磨的雨夜都聽過。
    陸明洲的屍身突然暴起，斷劍刺穿我左肩："她不是！"黑線順著劍身爬進傷口，劇痛中閃現零碎記憶：七歲那年的新月夜，有人將哭鬧的我按進藥池，池底沉著具青鱗女屍。
    龍首石像突然放射青光，十二艘幽靈艦甲板開裂，伸出青銅巨爪抓向旋渦中心。我腕間的婚書血契突然浮空，化作金繩纏住青銅棺。當繩索繃緊時，海天倒轉，暴露出水麵下龐大的青銅城市——那些飛簷鬥拱間遊動的不是魚群，而是被銅鏈鎖住經脈的武林高手。
    "這才是真正的歸墟。"陸明洲眼窩中的黑線開始燃燒，"閣主用三百年布這個局，等的就是......"
    海麵突然隆起山丘般的背鰭。青龍殘魂破水而出，被剜去雙目的眼眶裏插著十二柄玉簫。它仰天長嘯時，我懷中的天音柱碎片突然飛射而出，在龍角處拚成完整的渾天儀。
    "動手！"陸明洲的屍身將我拋向龍首，"用滄浪引！"
    《碧海潮生訣》第七重招式自行運轉，滔天巨浪化作水龍卷托起我的身軀。當掌心貼上龍角時，三百道青銅鎖鏈自幽靈艦射出，將我纏成繭蛹。無數記憶洪流般湧入：
    初代閣主剜出自己心髒喂給青龍，換得龍血繪就刺青秘法；十二世家掌門跪在血池邊獻上嫡子，他們的魂魄被鍛造成幽靈艦核心；而我所謂的"複活"，不過是把分魂種進龍血浸泡的傀儡......
    "明月奴，該歸位了。"青銅棺徹底打開，青鱗女子頸間的鎖鏈與青龍殘魂相連，"讓為娘嚐嚐真正的龍魂滋味。"
    陸明洲的屍身突然炸成血霧，黑線凝成他生前的虛影。他殘魂握住我持簫的手，帶出記刁鑽的變宮音。青龍殘魂應聲崩解，化作七十二顆龍珠嵌入幽靈艦甲板。
    "師兄總說我心軟。"他虛影撫過我臉上刺青，正是記憶裏遞來蜜餞的那道新月疤痕，"當年在血池邊偷換命牌，到底還是值得。"
    青銅城市開始坍塌，青鱗女子在狂笑中化為枯骨。當最後一顆龍珠歸位時，海天之間浮現出覆蓋千裏的渾天儀虛影。十二世家冰棺中的"祭品"同時睜眼，他們額間殘月刺青正與我產生共鳴。
    "去三清觀......"陸明洲的殘魂開始消散，"找被換掉的命牌......"
    龍珠突然齊齊轉向北方，映出終南山巔的道觀。觀中那口鎖著三百青銅鏈的鎮魂鍾，鍾麵赫然刻著我的生辰八字。當海風卷著血腥味掠過時，我聽見師父的聲音混在潮聲裏：
    "傻丫頭，你以為的仇人，才是真正護了你三世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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