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錨碑前的花瓣又凋零了三片。
    謝雲舟指尖劃過碑身暗紋，石粉簌簌落在青灰色衣擺上。那些纏繞著錨形圖騰的藤蔓紋路裏，滲出極細的血線，如同被抽離了生命力的血管。三日前守墓人部落帶來的古老地圖還揣在懷裏，獸皮上用朱砂勾勒的"歸墟眼"像隻閉合的瞳孔，正對著地圖中央墨色暈染的"混沌核心"——那個被稱為天地初開時濁氣凝結的死地。
    "雲舟哥哥，部落首領說歸墟眼在三重潮汐交匯之處。"顧九娘的聲音從岩洞口傳來，她發間纏著的銀鏈突然泛起微光，卻在觸及蘇妄言手腕時閃過幾絲暗紋，"妄言哥的光鏈......"
    "無妨。"蘇妄言垂眸遮住眼底翻湧的血色，腕間光鏈如活物般蜷縮，鏈心處裂開的細紋像被刀劈過的冰晶，"潮汐將至，該去試劍了。"他指尖輕撫顧九娘眉間紅痣，那裏本該與他心口的錨形胎記遙相呼應，此刻卻泛著青白。
    守墓人部落的試煉場在崖底深潭。當三人踩著濕滑的苔蘚 descended時，十二名灰衣人已列成北鬥陣，腰間懸著的不是刀劍，而是纏繞海草的青銅錨。為首者額間刺著潮汐圖騰，正是昨日將地圖交給謝雲舟的老族長。
    "雙生花需過"錨鏈劫"。"老族長聲音如潮水下的礁石，"光鏈若斷，共生皆亡。"
    蘇妄言與顧九娘對視一眼，掌心相抵。熟悉的暖流湧遍全身，卻在光鏈亮起的瞬間，兩人同時悶哼——光鏈中央的裂痕竟如活物般蠕動，每一道紋路都在啃噬他們的靈脈。潭水突然沸騰，十二道青銅錨破水而出，帶著萬鈞水壓砸向兩人。
    "潮生九闕！"顧九娘指尖掐訣，光鏈化作九道水幕，每道水幕上都映著海棠花影。蘇妄言借力騰空，袖中翻出兩把纏滿銀鏈的短刃，正是謝家祖傳的"血潮刃"。刀刃斬開水壓的瞬間，銀鏈如靈蛇般纏住青銅錨，卻在接觸的刹那發出刺耳的尖鳴。
    老族長瞳孔驟縮。他看見本該純白的光鏈上，此刻浮著幾縷血絲，就像三年前在血錨碑下見到的場景——那時謝雲舟抱著渾身是血的蘇妄言，少年心口的錨形胎記正在滲血，而顧九娘昏迷在祭台旁，眉間紅痣幾乎要褪成白色。
    "破陣！"蘇妄言短刃交疊，銀鏈驟然收緊。十二道青銅錨應聲炸裂，卻在碎成齏粉的瞬間，化作十二道血霧重新凝聚。顧九娘忽然踉蹌，光鏈上的裂痕竟擴大了寸許，她噴出一口鮮血，染紅了蘇妄言的衣襟。
    "九娘！"蘇妄言慌忙扶住她，卻感覺自己心口劇痛，光鏈傳來的反噬如潮水倒灌。老族長突然低喝："第三引路人何在？"謝雲舟本在潭邊觀察，聞言手按劍柄，卻見潭水深處升起一道光柱，光柱中浮現出與血錨碑相同的圖騰。
    就在此時，十二道血霧突然合並，化作巨大的錨形虛影，朝著顧九娘心口砸去。蘇妄言來不及多想，轉身用後背擋住攻擊，短刃深深刺入地麵，銀鏈在他背後織成光網。血錨虛影撞上光網的瞬間，光鏈裂痕處迸濺出金色火花，顧九娘眼睜睜看著蘇妄言後頸浮現出與老族長相同的潮汐刺青。
    "妄言哥！"她指尖掐入掌心，強行催動光鏈逆轉，本就脆弱的光鏈突然爆發出強光，卻在同時，兩人腳下的深潭傳來悶響——歸墟眼的位置，海水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倒灌，形成巨大的漩渦。
    謝雲舟終於拔劍。寒鐵劍刃上刻著的謝氏家紋與潭底光柱共鳴，他這才看清光柱中懸浮的獸皮地圖，"歸墟眼"三個字正在滴血，而"混沌核心"處的墨色漩渦裏，隱約可見錨形圖騰在沉浮。
    "老族長，這試煉......"他話未說完，卻見老族長突然跪地，額頭貼著濕滑的岩石："第三引路人，請帶雙生花去歸墟眼。混沌核心的濁氣，唯有血錨碑的共生之力能淨化。"
    蘇妄言勉強撐起身子，發現顧九娘眉間紅痣已褪成淺粉，而自己心口的胎記正在發燙。光鏈雖然暫時愈合，卻像被抽幹了靈力，變得透明脆弱。他忽然想起三年前在祭台蘇醒時，謝雲舟曾說過的話："雙生花共生，必遭天地反噬。"
    深潭的漩渦突然加劇，海水卷著碎冰砸向崖壁。老族長站起身，將青銅錨拋入漩渦："歸墟眼每三百年開啟一次，此時不去，混沌核心的濁氣將吞沒整個海域。"他看向謝雲舟，"當年你父母就是為了封印混沌核心......"
    話未說完，漩渦中突然衝出三道黑影。那是渾身覆蓋鱗甲的海妖，額間長著與青銅錨相似的骨質突起，正是傳說中守護混沌核心的"濁海衛"。它們嘶鳴著撲來，尾鰭拍起的浪花裏混著黑血。
    "小心！"顧九娘強提靈力，光鏈化作鎖鏈纏住最近的海妖，卻在接觸其鱗甲時發出"滋滋"的灼燒聲。蘇妄言的血潮刃砍在海妖頸間，竟像砍在金屬上，火星四濺。謝雲舟的寒鐵劍卻能輕鬆劃破鱗甲，劍刃所過之處，黑血化作青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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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它們的弱點在額間骨錨！"謝雲舟劍光如電，直取最上方的海妖。蘇妄言會意，短刃銀鏈纏住海妖尾鰭，將其扯向顧九娘。光鏈趁機纏住骨錨，顧九娘咬牙催動靈力，光鏈突然爆發出刺目金光——那是他們從未用過的力量，卻帶著刺骨的寒意。
    海妖慘叫著炸裂，化作黑血融入漩渦。剩下兩隻見狀欲逃，謝雲舟劍指潭心："歸墟眼要閉了！"蘇妄言突然拉住顧九娘的手，光鏈猛地繃直，如橋梁般橫跨漩渦。三人踩著光鏈衝向漩渦中心，卻在即將進入時，光鏈中央的裂痕再次撕開，顧九娘的手從蘇妄言掌心滑脫。
    "九娘！"蘇妄言驚惶轉身，卻見顧九娘墜入漩渦，眉間紅痣徹底消失。他來不及思考，縱身躍入，光鏈在身後斷裂，化作點點熒光。謝雲舟想要阻攔，卻被漩渦的吸力扯向另一側，手中的獸皮地圖突然自燃，露出底層用鮮血寫的字跡：第三引路人，需以血祭錨。
    深潭恢複平靜。老族長望著水麵，低聲呢喃："花瓣凋零之日，雙生花必斷其一。"他看向手中半截青銅錨，上麵染著顧九娘的血，而錨身暗紋，竟與謝雲舟後頸的刺青一模一樣。
    歸墟眼深處，蘇妄言在黑暗中抓住顧九娘的手。她的體溫異常冰冷，胸口沒有心跳。光鏈的碎片在周圍漂浮，像斷了線的燈籠。他忽然感覺心口劇痛，低頭看見胎記正在分裂，化作兩個模糊的錨形——一個泛著金光，一個染著血色。
    "妄言哥......"顧九娘的聲音像從很遠的地方傳來，她指尖亮起微光，卻再無法凝聚成鏈，"光鏈斷了，我們......"
    "不會斷。"蘇妄言吻去她眼角的血珠，將她的手按在自己心口，"共生共死，這是我們的契約。"他不知道自己為何會說出這句話，仿佛記憶深處有什麽被喚醒——三年前的祭台上，顧九娘瀕死時，他確實說過同樣的話，用自己的靈脈強行維係著她的生命。
    漩渦突然加速，前方出現微光。蘇妄言抱著顧九娘衝出水麵，發現自己置身於一個巨大的洞穴，洞頂垂著發光的海草，中央懸浮著半透明的球體——正是地圖上標注的"混沌核心"。而在核心周圍，漂浮著上百具纏繞光鏈的屍骸，每具屍骸心口都有錨形胎記。
    顧九娘忽然顫抖："這些是......曆代雙生花？"
    蘇妄言點頭，喉嚨發緊。他看見某具屍骸手中握著殘破的獸皮，上麵畫著與謝雲舟後頸相同的刺青，旁邊寫著：第三引路人，以血啟錨，斷共生鏈，開混沌門。
    洞穴深處傳來腳步聲。謝雲舟渾身濕透地走來，手中握著半截燃燒的地圖，劍刃滴著黑血。他看向蘇妄言懷中的顧九娘，欲言又止，最終指向混沌核心："核心中央，有血錨碑的碎片。當年父母就是用雙生花的力量......"
    話未說完，混沌核心突然劇烈震動。無數黑鱗從核心表麵凸起，化作與之前相同的濁海衛。蘇妄言將顧九娘護在身後，發現光鏈碎片竟在自動匯聚，雖然裂痕仍在，卻比之前穩固幾分。謝雲舟劍光再次亮起，卻在斬向濁海衛時，劍刃突然卡住——核心表麵浮現出與血錨碑相同的暗紋，每一道都在吸收他的靈力。
    "用共生之力！"老族長的聲音從洞穴外傳來，"光鏈雖裂，血脈未斷！"
    蘇妄言與顧九娘對視，掌心相抵。這次沒有暖流，隻有刺骨的冰寒。光鏈重新凝聚，卻成了半金半紅的雙色，裂痕處燃燒著微弱的火焰。他們同時揮動手臂，光鏈如巨蟒般纏住混沌核心，核心表麵的黑鱗在接觸光鏈的瞬間剝落，露出裏麵血色的錨形晶體。
    謝雲舟趁機揮劍，寒鐵劍刺入晶體的刹那，整個洞穴震動。蘇妄言感覺心口的胎記一分為二，一半隨晶體碎裂，一半融入顧九娘眉間。顧九娘突然睜眼，指尖亮起金光，而蘇妄言的掌心，卻滲出黑血。
    "妄言哥，你的手......"
    "別回頭。"蘇妄言看著核心逐漸透明，知道這是最後的機會，"記住，無論發生什麽，我們的光鏈......"
    話未說完，核心突然爆炸。強光中，蘇妄言看見顧九娘被震飛，光鏈徹底斷裂。他想抓住她，卻感覺身體在下沉，周圍漂浮著曆代雙生花的屍骸，每具屍骸的光鏈都是在核心爆炸時斷裂的。最後一刻，他看見謝雲舟衝向顧九娘，後頸的刺青與核心碎片重合，而老族長站在洞穴入口，手中捧著染血的青銅錨，上麵刻著：潮生之時，雙生必斷，第三引路人，永鎮歸墟。
    黑暗降臨前，蘇妄言聽見顧九娘的哭喊，混著潮汐的轟鳴。他知道，光鏈的裂痕終將成為他們之間最危險的伏筆，而謝雲舟的第三引路人身份，才剛剛揭開序幕。混沌核心雖然暫時平靜，歸墟眼的漩渦卻在暗處翻湧，下一次潮汐，又會帶來怎樣的預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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