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月灣的海底漩渦像一隻睜開的巨眼，將秦昭月吸入玄淵閣廢墟時，鹹澀的海水裏漂浮著三百年前的碎光——那是陸明洲剜心時濺落的血珠，此刻正沿著她額間的雙生魚紋逆流而上。灰衣少年潮生抱著木匣跟在身後，頸間斷裂的銀鏈還在滲著微光，鏈墜上的雙生魚紋竟與廢墟門楣上的浮雕分毫不差。
    “共生殿在最深處。”潮生的竹杖點在布滿藤壺的石階上，每一步都激起藍磷火，“潮伯說，初代玄淵閣主與鮫綃宮聖女曾在這裏種下雙生魂燈，用各自的半顆心魄……”
    話未說完，海底突然震動。十二道纏滿歸墟藤的水刃從石柱後暴起，刃口泛著與叛黨首領相同的黑氣，卻在接近秦昭月時詭異地轉向潮生——對方顯然識破了雙生魂的共感弱點，要逼她分心。
    玉簫在水中劃出圓弧，《碧海潮生訣》第五重“潮旋”應聲而起。音波化作透明漩渦，將水刃絞成細碎的光塵，卻在漩渦中心露出偷襲者的真容——是個麵覆鮫綃的女子，腕間戴著與陸明洲同款的歸墟藤手環。
    “玄淵閣的小主子，別來無恙？”女子聲音像浸了冰的鮫綃，尾鰭掃過之處，石階上浮現出當年玄淵閣被滅門的血案場景，“三百年前你爹娘帶著《碧海潮生訣》逃出血月灣時，可曾告訴過你，他們偷走的是鮫綃宮的半顆心？”
    秦昭月瞳孔驟縮。女子腕間手環的藤紋，竟與她玉簫底部的暗紋完全吻合——那是玄淵閣與鮫綃宮共生的印記。更令她心驚的是，通過雙生魚紋，她“看”見現世的陸明洲正在撫摸一塊刻著相同藤紋的玉佩，指尖被劃出血痕卻渾然不覺。
    “第四式·碎浪穿雲！”
    音波刃帶著血色鮫綃光，直接削向女子腕間手環。對方顯然早有防備，尾鰭拍擊地麵激活歸墟藤陣，萬千藤條在海底織成巨網，每片葉子都映著秦昭月使用“借魂式”後透支的魂魄——淡藍中透著幾絲幾乎看不見的銀線。
    “你以為雙生魂命火能燒盡歸墟藤？”女子掀開鮫綃麵紗，左眼眼白處布滿歸墟藤的根須，“三百年前鮫皇用初代雙生魂的魂魄培育藤種，你的每一次音波，都是在給它們施肥！”
    藤網突然收緊，秦昭月被迫催動“深海龍吟”。這次音波中混著陸明洲現世的心跳聲，她清晰地“感受”到他正在鮫綃宮舊址與蒙麵人纏鬥，每中一刀，她的左肩就傳來刺骨的痛——雙生魂的魂魄融合已開始具象化。
    “昭月，別用全力！”陸明洲的聲音在識海炸開，混著海水倒灌的窒息感，“共生殿的魂燈……在吸收你的魂魄！”
    她這才注意到，海底深處的共生殿正泛著妖異的藍光，殿門上方的雙生魚浮雕正在吞噬她音波中的魂魄銀線。玉簫猛地轉向潮生手中的木匣，《碧海潮生訣》總綱殘頁突然自行飛出，在藤網中拚出初代雙生魂的契約陣。
    “原來如此……”秦昭月看著殘頁上的星圖，終於明白為何陸明洲三百年前要藏起殘片，“雙生魂燈需要現世魂魄獻祭，而我們……是第十代共生體。”
    女子的瞳孔因震驚而收縮，尾鰭下意識地護住腕間手環。這瞬間的破綻被秦昭月捕捉，玉簫驟轉“泣血潮”，血色音波裹挾著她與陸明洲三百年的記憶碎片——祭典上的剜心、殘頁顯形的“我愛你”、歸墟潮湧時的時空重疊——轟然炸開。
    藤網在記憶碎片中崩解，女子跌倒時露出藏在舌下的玉牌：正麵刻著“歸墟司命”，背麵卻是玄淵閣與鮫綃宮交織的雙生魚紋。秦昭月認出，這正是三百年前玄淵閣主夫婦隨身攜帶的信物。
    “你是……初代雙生魂的後人？”潮生顫抖著指向女子腕間手環，“當年他們為了阻止鮫皇重啟歸墟靈脈，自願將魂魄封入魂燈，而你……”
    “閉嘴！”女子突然噴出黑血，歸墟藤從她眼耳中鑽出，“鮫皇要的是第十代雙生魂的魂魄，隻有你們的命火才能點燃靈脈！當年玄淵閣滅門，不過是鮫皇給你們設的局——”
    話未說完，共生殿的殿門突然大開。殿內懸浮著兩盞巨大的魂燈，燈芯正是初代雙生魂的半顆心魄，卻在秦昭月靠近時發出哀鳴。她看見燈油裏沉著無數碎玉，每一片都刻著前九代雙生魂的名字——他們的魂魄，都成了歸墟靈脈的養料。
    現世方向的痛感突然加劇。秦昭月通過雙生魚紋“看”見：陸明洲已渾身是血，手中握著從蒙麵人那裏奪來的玉佩，上麵刻著與女子相同的“歸墟司命”紋章，而玉佩中央，嵌著半顆與魂燈相同的藍色心魄。
    “帶著總綱殘頁，去魂燈裏找初代的記憶。”她將潮生推向殿門，玉簫泛著幾乎透明的藍光，“我去現世阻止鮫皇……如果我沒回來，就用雙生魚紋毀掉靈脈。”
    潮生剛要開口，殿外突然傳來鮫皇的冷笑。十二道冰棱衛破水而入，為首者手中托著的水晶瓶裏，正囚著陸明洲現世的三縷魂魄——那是他方才在纏鬥中被抽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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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代雙生魂，該回家了。”鮫皇的冕旒冠映著魂燈的藍光，冠上的雙生魚紋與秦昭月的珊瑚墜完全吻合，“三百年前我讓陸明洲替你剜心，不過是為了讓你們的魂魄更契合。現在歸墟靈脈即將枯竭，該用你們的七魄，換鮫綃宮萬年興盛了。”
    秦昭月的玉簫在掌心發燙。她終於明白，為何殘頁上的“七魄逆潮聚”要在血月灣顯形——這裏正是曆代雙生魂的獻祭之地。當鮫皇抬手結出契約印時，她清晰地“看”見陸明洲現世正在拚命毀掉水晶瓶，指尖被冰棱割得血肉模糊，卻仍在笑：“昭月，這次換你先走。”
    “深海龍吟·雙生絕響！”
    前所未有的音波炸開，帶著她與陸明洲十世共生的魂魄共鳴。魂燈在音波中劇烈震動，初代雙生魂的記憶如潮水湧來：原來所謂的雙生魂，不過是鮫皇為了重啟靈脈製造的共生傀儡，每一代都要在歸墟潮湧時獻祭魂魄。
    鮫皇的契約印應聲而碎，冰棱衛手中的水晶瓶紛紛炸裂。但共生殿的魂燈也出現了裂痕，燈油中浮起前九代雙生魂的殘魂，齊聲喊著：“毀掉靈脈！別讓我們的悲劇重演！”
    秦昭月握著珊瑚墜與殘片，突然發現兩者合璧後顯現的星圖，正是歸墟靈脈的全貌。在星圖中央，“心魂共祭”四個字旁，不知何時多了行小字：“雙生魂滅，碧海潮生。”
    現世方向的聯係突然中斷。秦昭月知道，陸明洲為了替她爭取時間，已強行切斷了雙生魂的共感。她轉身望向潮生，發現少年正捧著總綱殘頁跪在魂燈前，殘頁上的雙生魚紋正在吸收初代魂魄的微光——那是重啟《碧海潮生訣》最高心法的鑰匙。
    “帶著記憶離開。”她將玉簫塞進潮生手中，珊瑚墜在胸前發出最後的鳴響，“如果我死在歸墟，就用‘雙生絕響’燒掉靈脈，讓所有雙生魂……都能解脫。”
    話音未落，鮫皇的尾鰭已拍向她後心。秦昭月沒有閃避，反而將殘片按在胸前，任由歸墟靈脈的吸力將她拖向殿內的漩渦——那裏，正是曆代雙生魂魂魄消散的地方。在被吸入的刹那，她通過雙生魚紋，向現世的陸明洲傳遞了最後一縷念想：
    “這次，換我來保護你。”
    海水在身後合攏，共生殿的魂燈突然全滅。潮生握著泛藍的玉簫，看見殿門內側新浮現的血字：“第十代雙生魂隕，歸墟靈脈現真容。”而在現世的鮫綃宮舊址，陸明洲看著手中碎玉突然發出的強光，終於想起三百年前祭典上未說完的後半句——
    “我愛你，所以甘願成為你的鎖，也願做你的鑰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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