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的時間匆匆流逝，京城的暮色漸漸暈染了西邊的天空，孫玄站在招待所門口，看著葉菁璿乘坐的軍用吉普車消失在街角，耳邊還回響著母親那句"菁璿啊，明天早點來"，語氣親熱得仿佛那才是她親閨女。
    回到房間，孫母正小心翼翼地折著一件淡藍色襯衫，那是葉菁璿今天特意給她買的"的確良"新衣服。
    孫父坐在窗邊，手裏捧著個白瓷茶缸，裏麵泡著葉菁璿給的龍井，茶香飄滿了整個房間。
    "玄子，"孫母頭也不抬，"去給我打盆洗腳水。"語氣之自然，仿佛使喚的不是她含辛茹苦養大的兒子，而是什麽長工夥計。
    孫母的話讓孫玄愣了片刻，這還是孫母第一次使喚孫玄做這些事，以前孫玄在家裏可是寵愛有加的。
    孫玄默默的拎著暖水瓶，準備去打水時，聽見孫母對孫父說："菁璿那丫頭心真細。"
    孫父搖搖頭，在這一天的旅遊途中，類似的對話已經聽了不下二十遍。
    走廊盡頭的水房裏，熱水嘩啦啦流進暖水瓶，孫玄想起今天在頤和園，葉菁璿蹲在湖邊給母親揉腿的畫麵。
    陽光穿過她耳邊的碎發，在臉頰上投下細碎的光影，孫母看她的眼神柔軟得像化開的麥芽糖。
    而當他遞上剛買的汽水時，母親卻皺眉："亂花錢，菁璿都帶水了！"
    "想什麽呢？水都溢出來了。"管理員老張的聲音把孫玄拉回現實。
    他關掉水龍頭，道了聲謝，老張笑眯眯地湊過來："你那個對象，了不得啊，熟得很。"
    孫玄笑笑沒接話，他自然知道自己未來媳婦的背景。
    房間裏，孫母已經鋪好了床，孫玄放下暖水瓶，孫母突然問："菁璿愛吃什麽餡的餃子？"沒等他回答，自己又接上，"韭菜雞蛋吧？我看她今兒中午吃了好幾個。"
    "娘，您才認識她兩天。"話音未落，腦門就挨了一記。
    孫母的這一下讓孫玄頓感家庭地位的下降。
    "兩天咋了？"孫母瞪眼，"那丫頭貼心！哪像你，從小就調皮搗蛋。"她掰著手指開始數落孫玄。
    孫父在那邊咳嗽一聲，表示抗議。孫母不理他，繼續道："人家姑娘條件那麽好，咋就看上你了？"這話說得，好像她兒子是什麽歪瓜裂棗似的。
    孫玄哭笑不得，他好歹也是村裏的文化人，在紅山縣幹得也是風生水起，怎麽到母親嘴裏就一文不值了？
    正想辯解，突然想起今天中午在飯館，葉菁璿悄悄對他做的鬼臉，當時孫母正誇她"比玄子機靈多了"。
    夜裏躺下後，孫父突然說："你媽把你小時候的糗事都跟菁璿說了。"
    黑暗中，孫父的聲音帶著笑意，"包括你七歲還尿炕那次。"
    孫玄把臉埋進枕頭哀嚎一聲，這些都不是他做的啊，但現在他也隻能為原身背鍋了。
    難怪今天在景山公園，葉菁璿看著他的眼神怪怪的，還故意問"你褲子沒濕吧"。
    第二天一早，天剛亮孫玄就醒了，他輕手輕腳地起床，想去買葉菁璿愛吃的糖油餅。
    剛打開門，卻看見她就站在門外，手舉在半空準備敲門。
    晨光中，葉菁璿穿著件淡粉色襯衫，烏黑的辮子垂在胸前，發梢還沾著露水。
    看見孫玄，她眼睛一亮，舉起手裏的網兜："我買了早餐"聲音壓得很低，怕吵醒孫父和孫母。
    孫玄注意到她眼下有淡淡的青黑："幾點起的？"
    "五點。"葉菁璿吐吐舌頭，"劉記的早餐去晚了就沒了。"她湊近一步，身上帶著清晨特有的清爽氣息。
    孫玄突然伸手拂去她肩頭的一片柳絮，這個動作讓兩人都愣了一下。
    葉菁璿耳尖泛紅，低頭從網兜裏掏出個油紙包："給你單獨買的糖耳朵，知道你不愛喝豆汁兒。"
    房間裏傳來孫母的咳嗽聲，葉菁璿立刻挺直腰板，臉上掛起乖巧的笑容，變臉之快讓孫玄歎為觀止。
    "菁璿來啦？"孫母拉開門，臉上笑出一朵花，完全無視了站在旁邊的親兒子。
    她一把拉住葉菁璿的手，"這麽早，困不困啊？"
    孫玄看著母親把葉菁璿按坐在床邊，又是摸頭發又是問冷不冷，待遇跟自己回家時天差地別。葉菁璿衝他眨眨眼，嘴角翹起個狡黠的弧度。
    早餐桌上，孫母把焦圈全推到葉菁璿麵前，轉頭對兒子說："你吃饅頭就行。"
    孫玄認命地啃著冷饅頭，看葉菁璿小口小口喝著豆汁兒，明明不喜歡卻強裝享受的樣子，昨天她偷偷往裏麵加了三勺糖才喝完。
    今天的行程是天壇和北海公園，吉普車上，孫母和葉菁璿頭挨著頭說悄悄話，時不時發出笑聲。
    孫父坐在副駕駛，通過後視鏡對兒子投來同情的目光。
    在天壇回音壁，葉菁璿教孫母玩傳聲遊戲。
    她讓孫母站在一端，自己跑到另一端，貼著牆壁喊："阿姨，孫玄小時候真的穿裙子嗎？"聲音順著圓弧清晰地傳過來，引得周圍遊客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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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孫玄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而孫母已經笑彎了腰，連連點頭。
    中午在北海公園附近的飯館吃飯，葉菁璿點了一道紅燒鯉魚。
    孫母剛夾了一筷子就驚呼："跟咱們老家一個味。"
    葉菁璿笑眯眯地說："特意讓廚師做的那邊的味道，知道您喜歡。"
    孫玄驚訝地看著她，這事連他都不知道。
    吃完飯劃船，葉菁璿和孫母坐在船頭，孫玄和父親劃槳，微風吹拂著湖麵，掀起細碎的波紋。
    孫母突然說："菁璿，唱個歌吧。"
    葉菁璿清了清嗓子，唱起《洪湖水浪打浪》，清亮的歌聲引得周圍船隻上的遊客紛紛鼓掌。孫母驕傲地挺直腰板，仿佛那是她親閨女。
    孫玄看著這一幕，心頭湧起一股奇妙的溫暖，他注意到葉菁璿唱歌時，眼睛一直看著遠處的白塔，陽光在她的睫毛上跳躍。
    有那麽一瞬間，她看起來那麽快樂，那麽自在，完全不像那個在軍區大院裏謹言慎行的葉家姑娘。
    傍晚回到招待所，葉菁璿告辭時，孫母突然拉住她的手，塞給她一個小布包："拿著，別讓玄子看見。"
    葉菁璿疑惑地打開，裏麵是一方繡著鴛鴦的手帕，包著幾張布票和糧票。
    "阿姨，這..."
    "傻丫頭，"孫母拍拍她的臉，"馬上就是一家人了。"
    葉菁璿的眼眶一下子紅了，轉身跑開的背影有些踉蹌。
    孫玄送她到門口吉普車前，葉菁璿突然轉身撲進他懷裏，把臉埋在他胸前。孫玄僵了一下，輕輕環住她的肩膀。
    "明天見。"葉菁璿抬起頭，眼睛亮晶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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