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1章 界刃引緒·兩穀聽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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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黑霧中,離塵穀散修的身影漸漸清晰。那是個紅衣女子,發絲被魔氣染成墨色,眼角卻有一道淺淡的疤痕——據說她年少時因觸犯天規宗的“行走需循直線”之規,被廢去半條靈脈。此刻她指尖魔紋翻飛,每一道都帶著破規的狂躁:“李玄!你天規宗的狗鼻子就不能離我遠點?這青霧山又不是你家後院!”
    天規宗修士李玄拄著定序劍半跪在地,嘴角溢血,卻仍梗著脖子:“妖女!你豢養的‘噬靈魔蟻’啃食山民靈根,此等亂象,我天規宗豈能坐視?”他劍指女子腳邊的黑霧,那裏確實有細小的黑影在蠕動,啃過的山石都化作了灰粉。
    “亂象?”紅衣女子笑出聲,笑聲裏滿是悲涼,“山民自願以靈根換百年陽壽,總好過被你們天規宗抓去‘洗心池’,磨掉所有性子,變成隻會念教條的傀儡!”
    吳仙落在兩人之間,紫金色的界力無聲鋪開,像一層溫潤的水膜,將相互噬咬的序亂之力輕輕隔開。黑霧碰到界力,狂躁的魔紋竟慢慢舒展,定序劍上黯淡的道文也泛起微光。
    “自願?”李玄猛地抬頭,眼中滿是難以置信,“靈根乃修仙根本,怎會有人自願舍棄?定是你以魔術蠱惑!”
    “洗心池?”紅衣女子也愣住,疤痕微微顫抖,“我隻聽說那是淨化心魔的聖地,怎會磨掉性子?”
    吳仙取出界刃,刃身斜指地麵,紫金色的道生之息順著刃尖滲入泥土。青霧山的靈氣被這股氣息牽引,竟在兩人之間織出一幅流動的畫麵:畫麵裏,山民們滿臉皺紋,卻在接過紅衣女子遞來的丹藥時露出笑容——他們本是壽元將盡的凡人,靈根微薄難入仙途,用無用的靈根換幾年安康,對他們而言是幸事。
    畫麵一轉,洗心池裏的修士雙目空洞,機械地重複著“守序”“克己”,原本靈動的道文在他們體內凝成僵硬的鎖鏈——天規宗為了“杜絕偏差”,竟在池中加了壓製本性的藥劑,久而久之,修士們便成了李玄口中“規矩”的化身。
    “你看,”吳仙收回界刃,“他信的不是你,是‘秩序必須絕對’的執念;你恨的也不是他,是‘混亂必被壓迫’的傷痛。”
    李玄盯著畫麵裏的洗心池,握劍的手開始顫抖。他想起入門時,師兄因笑了三聲被長老罰去洗心池,出來後便再沒笑過;想起師父說“凡有異動,皆是心魔”,卻從不說為何會有異動。那些被他視為“鐵律”的規矩,原來藏著這樣的冰冷。
    紅衣女子望著山民的笑容,眼角滑下淚來。她想起三年前,第一個來找她的老丈說“姑娘,我這把老骨頭,靈根留著也是爛在地裏,不如換些米糧給孫兒”,那時她才決定豢養噬靈魔蟻,卻始終不敢告訴別人“交易”的真相——她怕被罵“妖女”,更怕承認自己也渴望被人理解。
    黑霧中的噬靈魔蟻突然停止啃食,開始搬運起散落在地的靈根碎屑,像是在整理;定序劍上的道文也不再緊繃,流轉間多了幾分柔和。
    “這……”李玄張了張嘴,想說什麽,卻發現那些刻在骨子裏的教條突然卡殼了。
    “原來……”紅衣女子抹了把臉,聲音沙啞,“不是所有秩序都要踩碎混亂,也不是所有混亂都要反抗秩序。”
    吳仙指尖輕彈,兩道紫金色道紋飛出,一道落在李玄劍上,僵硬的道文開始流轉,多了幾分“靈活”;一道融入紅衣女子的黑霧,狂躁的魔紋漸漸沉穩,添了些許“收斂”。
    “天規宗的洗心池,若能留三分餘地給本性,未必不是好事;離塵穀的交易,若能設些界限護山民周全,也不算亂象。”他看向兩人,“就像這青霧山,既有筆直的山道,也有蜿蜒的溪流,本就不必強求一致。”
    李玄低頭看著劍上重新亮起的光芒,光芒裏竟能映出自己年少時笑鬧的模樣。他突然起身,對著紅衣女子拱手:“此事……是我孟浪了。洗心池的事,我會回宗門稟明,若真有壓製本性之弊,定要改。”
    紅衣女子也收斂了黑霧,露出手腕上一串樸素的木珠——那是她未入離塵穀時,母親給她求的平安符。“噬靈魔蟻我會約束,交易也會請修士公證,絕不再讓靈根白白浪費。”
    兩人對視一眼,竟同時笑了。那笑容裏沒有了劍拔弩張,隻有如釋重負的輕鬆。
    吳仙望著他們各自離去的背影,界心在掌心微微發燙。他知道,這隻是個開始。天規宗的頑固長老,離塵穀裏信奉極端混亂的老怪物,還有更多被序亂執念困住的人,都在等著被“看見”。
    遠處天際,流雲依舊在整齊與變幻間流轉。吳仙踏空而行,界刃在陽光下折射出紫金色的光,刃身的“未”字仿佛在輕輕吟唱。
    他想起界主說的“現實世界的序亂之道,也在等待被理解”。或許,修仙之路從不是登峰造極的孤獨,而是帶著這份理解,讓每個世界的序與亂,都能找到屬於自己的共生之法。
    前方,雲霧深處傳來鍾聲,那是“萬法閣”的召集令。據說閣中最近得了一塊奇石,石上既有道文又有魔紋,卻誰也解不開其中關竅,引得各宗門修士齊聚。
    吳仙笑了笑,加快了腳步。界刃輕顫,似在期待著新的相遇。
    屬於他的序亂之章,才剛剛在這現實世界,寫下第一個溫柔的注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