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與羅睺並肩走出天字一號藥房，晨輝將我們影子拉得很長。
    再次穿過九曲回廊，卻始終不見攸長老的身影。
    我駐足環顧，藥香混雜著晚風拂麵而來，心中不免有些悵然。
    “看來攸長老已經離開了”羅睺輕歎一聲。
    正當我們躊躇之際，兩名身著杏黃道袍的煉藥小童從藥房側門探出頭來。
    其中年紀稍長的那個怯生生問道
    “二位長老可是在尋攸長老？”
    我蹲下身，將先前在一方域外世界中發現的奇特草藥塞進小童手中
    “勞煩轉告長老，今日之恩，燕某銘記於心”
    小童們鄭重地點頭，捧著那株草藥蹦跳著跑回藥房。
    羅睺忽然按住我的肩膀，低聲道
    “時辰不早了”
    我順著他的目光望去，遠處大殿的琉璃瓦正反射著清晨第一縷陽光，宛如燃燒的火焰。
    “走吧”
    我整了整衣袍，與羅睺踏著滿地碎金般的陽光，朝著那座巍峨大殿疾步而去。
    晨風裹挾著晨露的清冽掠過發梢，我與羅睺足尖輕點，穩穩落在盟主大殿的朱紅門檻前。
    鎏金飛簷將初升的朝陽裁成碎金，盡數潑灑在漢白玉階上，折射出刺目的光芒，卻驅散不了縈繞在心頭的陰霾。
    殿外青銅貔貅獸首銜著的銅鈴無風自動，發出細碎的嗡鳴，仿佛在為即將到來的風暴奏起序曲。
    透過半敞的雕花殿門，青玉斜倚在玄鐵鑄就的寶座上，青色長袍上的金線繡紋隨著他緊繃的脊背微微起伏。
    他眉心蹙起的川字紋深得能夾死蒼蠅，幾根手指在扶手上輕輕敲擊，發出清脆的聲響，震得案上的青銅香爐裏，嫋嫋青煙都晃了幾晃。
    兩側丹墀下，數位主殿長老皆是神色凝重，有人摩挲著腰間法器，有人低頭沉思，氣氛壓抑得讓人喘不過氣。
    大殿中央，無妄黑絲飛揚，玄色長衣下擺被殿內穿堂風掀起，露出半截暗金色的護膝。
    他手中握著塊布滿裂紋的玉簡，指節因用力而泛白，正與有男激烈討論著什麽。
    有男溫潤的麵容此刻布滿寒霜，袖中若隱若現的符咒光芒明滅不定，二人周圍懸浮著數道扭曲的光影，正是時空裂縫波動的投影。
    那些光影如活物般扭動，每一次扭曲都在空氣中撕開細小的裂隙，隱約傳來令人牙酸的嘶鳴。
    我與羅睺對視一眼，他眼底的警惕與我如出一轍。
    看來，那神秘的時空裂縫與神殿內鬼之事，遠比我們想象的更加棘手。
    深吸一口氣，我們踏過刻著饕餮紋的門檻，靴底與冰涼的青石地磚相觸的瞬間，仿佛踏碎了最後的寧靜。
    我與羅睺踏過斑駁的門檻，玄衣在穿堂風中獵獵作響。
    鎏金燭台上搖曳的光暈映得滿殿人影忽明忽暗。
    青玉指節叩擊寶座扶手的“噠噠”聲驟然停歇，殿內原本爭論的聲浪如同被掐住咽喉般戛然而止。
    數道目光如實質般掃來，帶著些許期待，將我們周身籠罩在無形的壓力之中。
    無妄的黑發淩亂地散在肩頭，玄色長衣下擺還沾著些許泥土。
    聽見腳步聲，他猛然轉身，眼底迸發出如釋重負的光彩
    “燕兄，羅兄，你們來了！”
    話音未落，有男已疾步上前，月白色廣袖翻飛出利落的弧度，鄭重躬身
    “師父，羅師叔！”
    少年挺直的脊梁上，還殘留著守界時與魔物搏鬥的傷痕。
    我微微頷首，目光掃過無妄手中那卷破損嚴重的玉簡。
    邊角焦黑如被雷火淬煉，表麵密布的符文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黯淡。
    “諸事皆已稟明了？”
    我的聲音在空曠的大殿激起回響。
    無妄重重點頭，喉結劇烈滾動
    “時空裂縫的方位、神殿內鬼的線索，全都……全都呈報殿主了”
    沙啞的嗓音像是帶著多日未眠的疲憊。我抬手拍了拍他嶙峋的肩膀，觸感硌得掌心生疼
    “辛苦了”
    這三個字出口時，竟比想象中還要沉重。
    殿內空氣仿佛凝固成鉛塊，青玉敲打扶手動作愈發急促。
    我深吸一口氣，邁步向前，玄鐵戰靴踏在青磚上發出鏗鏘聲響。
    袍袖拂過懸浮半空的時空裂縫投影，那些扭曲的光影突然劇烈震顫，在地麵投下張牙舞爪的暗影。
    “殿主”
    我抱拳躬身，發間的束帶被穿堂風掀起
    “此事牽涉甚廣，還請殿主與諸位長老移步後殿詳議”
    話音落下的刹那，殿外突然炸響一道悶雷，震得簷角銅鈴發出刺耳的長鳴。
    驚雷炸響的刹那，殿外烏雲翻湧如沸騰的鐵水，鎏金燭台的火苗被震得劇烈搖晃，在眾人臉上投下明滅不定的陰影。
    青玉猛地起身，長袍下擺掃過寶座扶手，發出低沉的悶響，腰間的螭紋玉佩隨著動作輕撞，發出清越的叮咚聲
    “就依燕長老所言！”
    他目光如炬，掃過滿堂神色凝重的長老
    “無妄、有男，你們也隨我一同前往後殿！”
    眾人齊聲應“是”的聲音在殿內回蕩，衣袂翻飛間，帶起陣陣真氣波動。
    穿過垂著暗紋珠簾的側門，後殿議事廳內檀香縈繞，青玉紋案上的青銅香爐中正騰起嫋嫋青煙。
    十八盞琉璃燈懸於穹頂，將眾人的身影拉長，在青石地麵交織成複雜的網。
    待眾人落座，青玉伸手輕叩桌麵，案幾上的鎏金鎮紙隨之輕顫
    “羅長老傷勢如何了，不可勉強”
    他眉頭微蹙，眼中閃過一絲關切。
    羅睺抬手整了整袖口，蒼白的臉上露出一抹笑意，廣袖揮動間帶起淡淡的藥香
    “殿主安心，已痊愈了”
    他的聲音雖沉穩，可我分明瞥見他藏在袖中的手指還在微微發抖。
    那是湮滅咒印留下的短暫後遺症。
    青玉聞言，緊繃的肩膀終於放鬆些許，重重吐出一口氣
    “好，如此甚好”
    他的目光掃過圍坐在長案旁的長老們，燭火映得他眼底的憂慮愈發深沉
    “諸位，就方才時空裂縫與神殿內鬼之事，說說各自的想法吧”
    話音剛落，殿外又一道驚雷炸響，震得窗欞上的冰裂紋琉璃嗡嗡作響，仿佛連天地都在為這場即將展開的討論屏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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