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廷燁趕緊岔開話題，這時石頭捧著一大遝拜帖快步走來，額頭上還帶著汗：“公子，這是今日送來的拜帖，其中有三位夫人還特意提到，說跟您小時候定過娃娃親，想請您過府一敘。”
    顧廷燁接過拜帖掃了一眼，隨手丟給石頭，語氣帶著幾分無奈。
    “這些人，真是不管什麽國喪不國喪。前些日子我在樊樓門口，還被一位夫人堵著，拉著蓉姐說‘不嫌棄她是庶女’，嚇得我趕緊抱著蓉姐跑了，說要去如廁才脫身。”
    長柏聽了，忍不住笑出聲：“你如今是上柱國，又賜了澄園，自然成了汴京的香餑餑。不過，我家妹妹們，你就別惦記了——賀弘文那孩子，我見過幾次，確實溫和敦厚，明蘭性子軟，嫁過去不會受委屈。”
    “福氣這事兒，可不好說。”
    顧廷燁下意識反駁，話一出口就後悔了，趕緊補充道，“我不是說賀家不好，隻是婚姻大事，總得看兩個人的心意。有些人看著命苦，其實福氣在後頭；有些人看著風光，心裏的苦卻沒人知道。”
    他想起上次給盛家送禮物時，隻挑了些實用的綢緞，沒說什麽客套話，又道：“你上次還說我送禮物不會說好聽的，其實我是覺得，虛頭巴腦的話沒用，不如實在些。”
    長柏哪裏聽得出他的心思，隻以為他是性子耿直，便點頭道：“你說得也有道理。不過明蘭能得祖母看中賀家，已是她的福氣，咱們做兄長的，隻盼她日後安穩就好。”
    顧廷燁見他沒往自己身上想，心裏既鬆了口氣，又有些失落，隻能端起茶碗，掩飾地喝了一口。
    送走長柏後，顧廷燁立馬叫來了石頭，臉色沉了下來：“你去白石潭一趟，查探賀弘文的底細——他家有沒有什麽把柄，或是賀弘文本人有沒有什麽不妥當的地方。記住，此事要隱秘，不能讓任何人知道。”
    石頭一愣，隨即反應過來，躬身應道：“小的明白，這就去安排。”
    而此時的盛家，明蘭正在自己的院子裏繡嫁妝。
    陽光透過窗欞，灑在繡繃上，上麵是一對鴛鴦戲水的圖樣，針腳細密，顏色鮮亮。
    丫鬟丹橘湊在一旁，笑著打趣：“姑娘，您這鴛鴦繡得可真好看，一看就是有福氣的樣子。再過幾個月，您就要嫁給賀小公子了，到時候咱們也能跟著沾光。”
    明蘭聞言，臉頰微微泛紅，手裏的繡花針頓了一下，嗔怪道：“就你嘴甜。我這繡活還差得遠呢，要是讓祖母看見了，指不定又要罵我不用心。”
    丫鬟小桃也笑道：“姑娘您太謙虛了，您繡的百蝶穿花袖，連大娘子都誇好呢。對了，姑娘，咱們接下來繡什麽？要不要繡些吃食，比如清蒸鰣魚、玫瑰酥餅，看著就饞人。”
    明蘭被小桃逗得笑出聲，伸手點了點她的額頭：“你就知道吃。繡那些東西做什麽？難不成要我把它們繡在嫁妝上，讓賀家的人笑話？你們倒是高興了，我要是真繡砸了，祖母怕是要把我打出去了。”
    說著，她拿起絲線，繼續在繡繃上穿梭，眼底滿是對未來的憧憬，卻不知遠方已有一雙眼睛，正為她的婚事暗中謀劃。
    夜色漸深，汴京的街道上漸漸安靜下來，隻有巡夜的士兵腳步聲偶爾響起。
    顧廷燁站在澄園的廊下，望著盛家的方向，月光灑在他的身上，拉出長長的影子。
    他知道，想要娶明蘭，絕非易事，但隻要有一絲機會，他就絕不會放棄。
    畢竟，在他心裏，明蘭才是那個能與他共度一生的人，旁人再好，也入不了他的眼。
    ……
    元豐元年八月末，汴京的暑氣已散，澄園書房裏卻透著一股緊繃的氣息。
    燭火跳動間，石頭一身風塵仆仆的短打，肩上還沾著些江南水鄉的泥點，剛跨進門就單膝跪地，聲音帶著幾分急促：“公子，小的幸不辱命，在白石潭蹲了半個月，把賀家的底細摸得門兒清！”
    顧廷燁正坐在紫檀木桌後，手裏捏著一卷兵書，聞言抬眸，將書卷隨手放在案上，指節分明的手指在桌沿輕輕敲了兩下：“說仔細些，賀弘文那表妹，到底是怎麽回事？”
    “是！”石頭直起身，從懷裏掏出一張折得整齊的紙條，雙手遞上，“賀弘文有個表妹姓曹，叫曹錦繡，早年家裏犯了事，被流放到西北，去年才被賀家接回來，安置在白石潭老宅，陪著賀弘文的生母曹氏。
    小的打聽著，賀夫人早就有意讓這曹錦繡給賀弘文做妾，隻是賀老太太不鬆口，說要等賀弘文定了正頭娘子再說。”
    顧廷燁接過紙條，展開一看，上麵是石頭記的曹錦繡的生辰、流放緣由，甚至連她在西北嫁過一次人、後來夫家亡故的事都寫得清清楚楚。
    他眼底閃過一絲精光，指尖劃過“賀母曹氏力主納妾”幾個字，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覺的笑：“賀老太太倒是個明事理的，可惜賀弘文那性子，最是聽他母親的話。”
    “可不是嘛！”
    石頭湊上前，壓低聲音，“小的還瞧見，賀夫人私下給曹錦繡送了好幾次東西，上個月還讓曹錦繡學著做賀弘文愛吃的桂花糕，明擺著是要培養感情。
    倒是賀老太太，上個月特意去了趟汴京，說是要跟盛老太太商量婚事。”
    “商量婚事？”顧廷燁身子微微前傾，語氣裏多了幾分在意，“定在什麽時候了？”
    “小的聽賀家的老仆說，兩位老太太談得挺好，說如今國喪還沒滿，怕違了禮製，就定在明年春天國喪結束後，先下聘，秋天再完婚。”
    石頭說著，見顧廷燁臉色沉了沉，又補充道，“不過賀家內部也沒完全統一，賀老太太說，必須等正頭娘子進門滿一年，才能提納妾的事，賀夫人不樂意，還跟賀老太太吵了一架。”
    顧廷燁聽到“明年春天”，手指猛地攥緊了紙條，紙角被捏得發皺。
    他沉默片刻，忽然起身走到窗邊，望著外麵沉沉的夜色，心裏盤算開了。
    明蘭那性子，最是眼裏揉不得沙子，若是知道賀弘文早有個表妹等著做妾，還被賀母這般看重，定然不會願意嫁過去。
    如今就差一個契機，讓這曹錦繡出現在汴京，把這樁婚事攪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