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徒子商接過眼鏡時，指尖微微發顫。
    他記得第一次進副本時，也是這樣冰涼的金屬觸感貼著太陽穴。
    當時他是緊張又興奮，還略微帶些恐懼，可現在因為不清楚謝齊的目的，也不知道戴上要做什麽，除了緊張外就沒別的感覺。
    “戴上吧，”謝齊的聲音從身後傳來，“副本已經選好，你確定就行了。”
    輕緩的嗓音疏解了他的緊張，戴上眼鏡的瞬間，司徒子商的視野被黑暗填滿。
    等再看清時，他正站在一間石質地下室裏。
    牆上掛著老式油燈，火苗搖晃著映出對麵的人——
    司徒契坐在木椅上，手腕被銀鏈鎖住，卻依然腰板挺直，跟兩人離別時沒什麽區別。
    “父親！”
    司徒子商大驚失色，一下子撲過去，膝蓋重重磕在石板上。
    他伸手去碰那銀鏈，卻被司徒契用眼神止住。
    “子商？”司徒契的聲音發啞，“你怎麽會……”
    “是謝齊帶我來的，”司徒子商急促地說，“他說要帶我見你，說你在猶豫什麽交易……”
    他突然注意到父親手腕上的紅痕：“他們打你了？這些鏈子是做什麽的？”
    司徒契搖頭，眼底一片暗沉，知道司徒子商是被謝齊用來牽製他的。
    他看向門口，沒有人看守，像是自信他們逃不出去。
    這也讓司徒契有機會把一切來龍去脈都告訴他。
    “您是說，您和其他幾位家主都是被綁來的，而且謝哥……他還要求你們簽訂不平等條約，那謝伯父呢？他也一樣嗎？”
    聽到就連謝澤也不例外，司徒子商莫名鬆了口氣。
    不是專門針對他們司徒家就好，否則司徒子商想不出要怎麽跟謝齊對抗。
    “那您簽了嗎？”
    看著父親沉默的臉龐，司徒子商才想到，要是簽了，謝齊就不必要把自己帶來了。
    他內心鬥爭不已，不知道自己該說服父親，還是轉頭跟謝哥求情。
    就在這時，身後傳來詭異波動。
    司徒子商看到父親身體緊繃，於是立馬回頭看，而他的視線正好對準這人的胸膛。
    “！”
    司徒子商後退幾步，抬頭往上望去，見到了一張看了就絕不會忘記的臉。
    這個陌生人太過高大，身上壓迫感又太強，司徒子商擋在父親身前，警惕地看著他。
    “他就是謝齊。”
    身後父親的話讓司徒子商一愣，然後回想起他被禁止看直播前，謝齊進入的最後一個副本。
    當時他扮演的角色貌似就是這個樣子，一頭金色長發，潔白的披風禮服，還有一隻黑漆漆的寵物鳥。
    那他現在是進入那個副本裏了？
    “看來你們已經交換過信息了，怎麽樣，司徒伯伯，您現在同意我的提議了嗎？交易條件沒變，司徒家提供納米機器人技術，換取藍洞的永久使用權，這可是千載難逢的好機會啊。”
    陌生的名詞讓司徒子商一臉茫然。
    司徒契還沒說交易內容是什麽，司徒家的納米機器人技術是支撐他們家族虛擬遊戲產業的根基，那個藍洞是很重要的東西嗎？竟能跟這個拿到一起比？
    “我答應。”司徒契突然開口。
    司徒子商猛地抬頭：“父親？”
    “但我要親眼看看藍洞，”司徒契轉向謝齊，“我要確認你說的‘另一個世界’不是更大的騙局。”
    謝齊笑了：“成交，小子商你就留在這兒陪陪你父親吧，反正現在監獄的情況，少你一個也沒人知道。”
    然後他打了個響指，門外立馬推門而入一人。
    司徒子商見到一個戴著紅色眼鏡框的女人激情滿滿地對謝哥詢問：“大公！您最忠實的仆人來了，請為您的仆人下達命令吧！”
    司徒子商麵色一僵，餘光看到他父親麵不改色的樣子，心想果然自己還是見識少了，還是父親見過的風浪多，麵對這種情況都不變色。
    其實他不知道，司徒契是因為習慣了。
    與給他們的第一印象不同，這個莎拉自謝齊來了後，就一副解放天性的樣子，不管是眼神還是動作都變態變態的，一幫上了年紀的實在適應不了。
    “你帶司徒家主和他的兒子參觀一下通道，順便也帶他們熟悉一下首都環境，畢竟他們還要在這兒住一段時間，也不能讓客人一直關在地下室裏啊，不是嗎？”
    “是！大公放心，我會帶他們熟悉首都每一個角落，絕不怠慢客人！”
    司徒契和司徒子商看著莎拉雙眼放光，不禁渾身一顫。
    每一處角落……這是要讓他們走到死嗎？
    可惜他們兩人內心的求救傳不進謝齊耳裏，這邊安置好後，他就繼續跟下一個人溝通。
    另外三個家主沒怎麽掙紮就同意了，畢竟如今人為刀俎我為魚肉，他們連自身安危都控製不了，隻能謝齊說啥是啥。
    而最後一塊硬骨頭，當然是自詡謝齊父親的謝澤了。
    ————
    新的一天，五大家族的人都收到自家家主的來信。
    這種古老的通訊方式早已失落在時光之中，就算有人還在堅持手寫，也隻是在重要或是秘密簽署合同時會用，大部分人早已忘了手寫字是什麽感覺了。
    這封信是突然出現在各個家主的書房桌子上。
    那裏都是各家看守最嚴密的地方，除了家主外，有的就連；他們的妻子兒女都不允許進去。
    還是每日進去清掃的清掃機器人檢測到信封，經過分析後認為有人入侵，這才引起眾人注意。
    那信上的字不長，隻簡單告訴他們需要集合家族所有資源打造一扇門。
    隨著信來的還有一張圖紙，上麵畫著門的樣式還有需要的材料。
    如果不是在信封旁邊還有他們家主身上的信物，恐怕他們都會以為這是哪家弄得惡作劇。
    高層會議立刻召開，也不知是從哪裏傳出的消息，其他家族也都知道對方也收到了信。
    對方似乎也沒有想掩飾的意思，也沒放什麽威脅的話，似乎認為光是一封信就能讓他們聽話。
    那圖紙上的材料大部分都是稀有礦石，即使還有些植物花草，可所有人的關注點都在那些礦石上。
    要知道，如今世上大部分礦產都在謝家旗下，其他四家和中央政府手中掌握的礦產不多，而這封信裏建造那個門所需要的材料不是小數目，除了謝家外，其他四家集合在一起才能湊齊兩扇門的材料。
    而信上說明最先建造成功的哪家，那家家主才能被放回來。
    這是個明謀。
    五大家族都知道需要建造這扇奇怪的門才能迎回自家家主，一旦哪家想要放棄，就一定會被其他四家群起攻之，嘲諷他們連自家家主都不救。
    而過了這麽些天，囚徒島都被他們派人翻了數十遍，可連一道影子都沒找到。
    各方也派了研究員上島，去他們消失的地方用儀器檢測。
    可惜，曾有人目睹過的藍洞消失的無影無蹤，就像是他們的幻覺一樣。
    如果不是五大家族中都有保鏢親眼見過，他們都要以為是中央政府故意把家主藏起來，好更容易侵占他們的產業。
    其實現在就有這個趨勢了。
    趁著五大家族陷入混亂，他們旗下重點產業都遭受到或多或少的損失，雖然順藤摸瓜追蹤那些勢力，卻沒發現有中央政府的影子在，這讓他們更加忌憚。
    這種情況下，謝家就成了眾矢之的。
    迫切想要迎回自家家主的其他四家都紛紛上門，要求謝家將旗下礦產分享出來，先齊心應付過目前困難再說。
    可他們嘴裏說要互相幫助，可最後卻是要謝家大出血，這謝家怎麽可能幹？
    以謝家掌握的礦產數目，確實可以包攬五扇門所用的稀有材料，可他們憑什麽這麽做？
    那些人上門也不說利益交換，打著感情牌就想讓他們當冤大頭，就連戴琳聽說後都一反往日對四大家族和善的態度，對來上門的夫人們也是沒好臉色。
    戴琳將最後一份礦產分布圖合上時，窗外璀璨的陽光也掩不住她沉悶的心情。
    她望著客廳裏那四位妝容精致的家主夫人。
    亞曆克斯的妻子捧著帕子抹淚，白澤集團家主伊莎貝拉的妹妹在擺弄茶盞時碰出清脆聲響，其他兩人也沉默地盯著茶幾上那封還帶著家主指紋的信，。
    \"謝夫人，\"伊莎貝拉的妹妹率先開口，指甲在紅木茶幾上敲出不耐煩的節奏，\"我們都知道您心疼自家的產業，但家主們在外麵多受一天罪......\"
    \"萊拉小姐，\"戴琳端起茶盞輕抿一口，\"您上個月收購謝氏礦業3股份時，可沒說過"心疼產業"這種話。\"
    她放下茶盞，瓷底與木麵碰撞出冷硬響聲。
    \"我謝家的礦產，可是養活著三十萬個礦工家庭。若今天開了"共享"先例，明天你們是不是要分走我們的煉油廠、造船廠？\"
    亞曆克斯的妻子突然哭出聲：\"可亞曆克斯他......他走前還說要帶小女兒去看極光......\"
    戴琳的目光冷漠，根本不被道德綁架：\"聽說您丈夫基本不回家，對家裏的孩子也沒什麽感情，不知道他是什麽時候應下的承諾？\"
    “你……！”驟然被扯下遮羞布，訴苦的女人差點兒露出真麵目，但很快就用帕子擋住臉。
    戴琳可不管對方是不是被自己的話傷到，她們今天來這兒，就是為了從謝家身上咬下一塊兒肉的，她可沒那個同情心去同情想致自己於死地的人。
    她垂下眼睛，從身後抽出一份文件推過去，\"要礦可以，但我有三個條件。\"
    萊拉的手指頓在半空，其他兩家當家人也同時坐直身子。
    \"第一，\"戴琳翻開文件第一頁，\"五家共同成立"門計劃"聯合公司，謝家占股51。
    所有礦石運輸、加工、門體建造由我家礦業集團全程監管。\"
    \"第二，\"她翻到第二頁，\"門建成後，無論哪家先迎回自家家主，該家需將名下20的海外資產轉入聯合公司，作為後續研究基金。\"
    \"第三，\"她的目光掃過眾人。
    \"中央政府必須簽署《特殊資源保護協議》，禁止在門計劃期間以任何形式收購五大家族產業。\"
    萊拉的臉漲得通紅：\"51控股權？謝夫人這是要當我們的主子？\"
    \"萊拉小姐，\"戴琳的聲音像淬了冰，她指向窗外，\"現在全聯邦都在看五大家族的笑話，中央政府的人已經在收購楊家的港口，騰龍機械的股價跌了17，而我謝家的礦業......\"
    她打開平板電腦，給她們出示報表：\"漲了9。\"
    亞曆克斯妻子的哭聲戛然而止。
    其他兩人交換了個眼神。
    他們都收到了投資顧問的警告：一旦再拖下去，家族資產將縮水30。這也是他們無計可施後，隻能出動夫人外交的原因。
    \"謝夫人，\"一直沉默的饕餮集團夫人突然開口，\"即使前幾個條件我們答應，可中央政府那裏可不是我們能控製的。\"
    戴琳笑了：\"那就看各位身後家族的手段了，反正現在著急的不是我謝家。\"
    她推過鋼筆，\"簽了這份意向書，三小時內，我讓礦業集團把第一批稀有礦石運往你們的冶煉廠。\"
    謝澤不在，謝家緊急開會，定好各種條件後，同意由戴琳進行簽約，這也是她的底氣。
    萊拉咬著嘴唇，最終抓起鋼筆：\"我代表白澤集團簽字。\"
    亞曆克斯妻子抹了把眼淚，顫抖著簽了字。饕餮集團和玄鳥科技的夫人對視一眼，也紛紛下筆。
    戴琳將五份文件收好，按了按桌上的呼叫鈴。
    管家機器人捧著銀盤進來，盤裏是五支刻著家族徽章的鋼筆。
    在場人都習慣了電子簽名，這還是第一次在紙質文件上簽名，簽下的一瞬間，似乎有什麽東西變化了。
    戴琳收回四份合同，摸著紙的觸感，與虛擬屏不同，非常實在，隻是很容易就會弄破。
    新的科技來臨後，舊時代的一切就被拋到身後，如今撿起來，心裏五味雜陳。
    三天後，第一列滿載稀有礦石的列車從謝家礦區出發。
    五大家族的冶煉廠同時響起轟鳴，熔爐的火光映紅了天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