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3章 公孫止的過去8 人體煉金術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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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於李麗質的死,小郎君表現出來的,隻有無盡的沉默。
他隻是靜靜地抱著她,將她輕輕放在懷裏,像她從前每一次小憩時那樣,不敢動,也不忍放。
這二百多年以來,他想盡一切辦法為她續命。靈草、秘術、神藥……凡是他能想到的、能找到的,都傾盡所能。李麗質能撐到現在,並非靠這些外物,而是靠她心頭那一縷執念——隻因他和小郎君的約定,要陪他走到天涯海角。
如今,路已至盡頭,那一縷執念也終於隨風而散。
小郎君低頭望著沉睡在自己懷中的李麗質,她神色安詳,如同熟睡。他輕聲說道:
“麗質……你先睡一會。我過段時間就來陪你。”
說罷,他伸手一招,從儲物戒中取出了一具水晶棺材。這水晶棺是係統商城裏兌換的產物,據說擁有保持肉身不腐,甚至禁錮死者元神的功效。
這幅水晶棺,本來是他為自己準備,沒想到,現在用在了自己最愛的人身上。
是的,曾經擁有係統的他,自然也擁有儲物戒。那是係統贈予的附屬功能,他原以為係統離去之後,戒指也會隨之失效。可出乎意料的是,儲物戒卻始終完好,隻是失去了靈石的恒久驅動,維持不了太久了——撐不過三百年。
從大宋的故土出發,他們用了兩百多年,走到了世界的盡頭。
那時她還在,步履雖慢,眼神依舊堅定。他們一同走過了冰川、火山、沙漠與深林,在無數星辰照耀下交換沉默,仿佛天地間隻剩下他們二人。
回去的路,小郎君走得更快了。他隻用了一百多年。
隻是這一路,他是孤身一人。
他不敢再將水晶棺材收進儲物戒,因為誰也無法保證儲物戒什麽時候會徹底失效。他害怕一覺醒來,那具承載著他所有執念的水晶棺,會一同碎裂在塵埃中。
所以小郎君一直背著它,背著她,一步一腳印地往回走。
那副透明的棺材,在日光下閃著寒光,裏麵的李麗質仿若沉睡在水月之中,美得不真實,也靜得叫人心碎。
小郎君一路過無數王朝和國家,穿越重重戰火與瘟疫,走過了被稱作“仙人之路”的古道。
一路上所有國家的人都看到一個怪人,一個背著水晶棺材的怪人,風塵仆仆地行走在山河之間。
兩百年後,小郎君終於回到了故土。
他站在山穀入口,灰衣染塵,滿身風霜。天色陰沉,薄霧纏繞山腰,林中有鳥鳴從高處回蕩,清脆而悠遠。
這是大宋舊地。
是洛陽西南,那一座隱藏在群山深處、無名無記的小穀。
是他與李麗質二人曾並肩踏足,曾許下“若能長伴,便在此處為家”的地方。
幾百年過去,外界換了幾朝幾代,山穀卻依舊如昨,仿佛被時光遺忘,亦或……是被李麗質的執念替他守住了這一隅淨土。
穀中仍舊開滿情花,密密匝匝,花葉如火,香氣輕柔如淚。花瓣隨風浮動,宛如舊夢重現。
小郎君站在穀口良久,直到暮色四合,才低聲開口:“麗質,我們回來了。”
他抬手,指尖輕觸儲物戒,一道道幽光閃現。那是他數百年來在異邦集得的珍奇物資——木材、鐵器、水井構件、藥種、石碑、引水符、護穀陣盤……
他把儲物戒傾空,隻為一個承諾。
他用這些物資和金錢,招募了工匠,用醫術換取人心。曾有人問他:“你出這麽多銀錢,在這深山幽穀之中建立如此龐大的莊園,是為誰而建?”
小郎君答得簡單:“為一個夢。”
於是,在這座山穀之中,他開渠引水,築房壘台,建溫泉、設藥圃、布避風林陣。他親自規劃穀道,將山體之氣引入泉眼,將草木之性與地勢調和。
一日複一日,山穀從荒地變成了世外桃源。鳥兒開始歸巢,林中藥香漸濃。
沒多久,外界爆發戰火,烽煙四起。許多當初為他建穀的工匠,流亡他處無門,便留在了穀中。
小郎君沒有多問他們從何處來,隻給他們留下這一片山水,並淡淡說了一句:
“願你們忘情於世,平淡的在這裏活下去。”
他將這座山穀取名為——絕情穀。
這“絕情”二字,看似孤冷,實則深情。
非因真絕情,反是情深不壽;唯有忘情,方能長存。
從此,“絕情穀”這個名字在後世悄然流傳。人說它是避世之地、仙人所居,卻無人知,這穀中埋著一位公主的夢。
而小郎君,因為修習天命人,龍姑娘傳承的秘法,壽元封於四十歲之境,不老不死。
他不為長生,不為仙道,隻是為守在李麗質的身邊。
白晝裏,他在穀中行走,或醫人治病,或教子識藥,或獨自采花種草。他很少多言,卻始終溫和,時常一個人倚在穀口,望著雲起雲落,仿佛在聽誰的腳步。
夜幕降臨,群山沉寂。
他便獨自一人走入山穀最深處的一座岩洞。
岩洞深藏在一處壁後,重重岩石掩蓋其口,外人無法知曉。洞中布著靜息陣,恒溫不變,四季如一,連落塵都不可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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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最深處的石台上,靜靜安放著一口水晶棺。
棺中女子靜臥,容顏不老,發絲如瀑,唇角帶著極淡的笑意,仿佛昨夜才安眠。
小郎君每夜都會來。
不多不少,坐在她棺前,說幾句話,或長或短,時而低語,時而自笑。
有時他會說穀中今日開了什麽花,哪個孩子調皮,把情花瓣當藥丸吞了,差點被罰。
有時他會說自己又翻出她當年畫的那隻“白貓成精圖”,覺得可笑,也覺得可惜。
有時,他會靜坐許久,隻是看著她,一言不發。
從不缺席,從不間斷。
這一夜,他依舊照常而來,坐在棺前,衣袍微亂,滿身山野藥香。
他抬眼望向她,聲音低啞:
“今日穀中來了個小娃娃,說長大後想做穀主。”
他頓了頓,眼角微彎,“你若在,說不定會笑……又說我‘招人教子有一套’。”
“情花又開了,今年的顏色,比往年淡些。”他望向洞口外那抹泛光的夜色,輕聲呢喃,“可能是……雨水太多了。”
他靠近棺沿,額頭輕輕抵住透明的棺麵,閉上眼。
良久,他輕聲歎道,聲音帶著掩不住的疲憊與酸楚:
“麗質……世人常說,生不能同眠,但求死能同穴。”
他緩緩抬起頭,看著水晶棺中那張沉睡已久的麵容,語氣忽地輕了下去,幾乎像個執拗的少年,又像個瘋魔的老者:
“麗質……我反悔了。”
“我不想讓你死,我想讓你活。”
這句話說出口的瞬間,山洞中靜得像墳塚。石壁上的寒意順著他脊背一寸一寸往心口鑽,點燃他沉睡已久的執念。
長孫止手指微顫,落在棺麵上,一寸寸撫過她眉眼、鼻梁、唇角,那些熟悉到骨髓的輪廓,哪怕千年也不會忘。
“讓生者死,很容易。但要讓死者生……太難了。”
他閉上眼,額頭抵住棺麵,唇角輕輕抽動,像是咬著什麽不肯鬆口。
可腦海中,卻忽然浮現出多年前聽過的一句話——天命人龍姑娘曾在離開天命之地前隨意提過:
“這世上有些命,不是轉世,而是被調換過來的。”
那時他未深究,隻以為是指靈魂與肉體的相錯。但如今想來……那句話分明另有深意。
而早在更早之前,孫鄭琴便曾說過:“命格可以被鎖定、幹預,甚至改寫。”
現在想來,那根本就不僅僅是“幹預命運”那麽簡單。
小郎君站起身來,在岩洞之中緩緩踱步,唇角緊抿,腦中飛速運轉。他曾有係統,接觸過諸多術理,行走異域百國,也在天命之地看過那座懸空藏書閣。
他是穿越者,何其聰明。
即便無人明說,他也能順著蛛絲馬跡,推演出一個他從未真正敢承認的可能性:
——命格,可以改變被替換。
——那麽,人的生命,是否也能“替換”?
他忽然停下腳步,轉身看向水晶棺中沉睡的她,目光一瞬間亮了,仿佛燃起微光。
“奪命格……就像修真界所謂‘奪舍’。”他低聲喃喃,“隻要你的元神還在……”
他緩緩跪下,指尖點在李麗質額前的棺蓋上,閉上眼。
“麗質,隻要你元神沒散,就有機會。”
回想幾百年前那一日自己將她放入水晶棺中,他其實就已經埋下了這個念頭——隻是那時,他不敢去麵對這條路上的無數禁忌與代價。
但此刻,念頭如潮水一般洶湧而來,填滿了他的思維。
哪怕眾人會說這是瘋魔,是逆天,是邪術。
哪怕這條路的終點,他自己也未必能活著看到。
哪怕把自己剩下的一切……都搭進去。
長孫止低下頭,手掌貼在棺麵,語氣恢複平靜,卻比任何時候都更堅定:
“麗質,等我,我會帶你回家。”
絕情穀的夜,已不像往年那樣寧靜了。
從四方而來的年輕女子被悄然帶入山穀,身披白紗,神色怯懦,腳步倉皇。她們都被告知,這裏是“穀主長孫止”選婢之地。
而外界對“長孫穀主”的傳聞,早已變得不堪入耳。
——有人說他修道失敗,心智迷亂,夜夜沉醉女色。
——有人說他因曾失愛,性情大變,專門擄來貌美女子發泄私欲。
——更有人傳言,絕情穀如今是人間地獄,無一女子能全身而返。
可奇怪的是,流言四起,卻無人真正見過他如何淫亂。
他偶爾在穀中現身,總是眉眼淡然,身著青衣,眼底清冷。偶有女子大膽靠近,試圖攀附討好,反被他冷聲斥退:“你不配。”
眾人將之理解為“他喜歡清純羞澀的女子”,於是新的流言再起:
“長孫止好色,卻喜羞弱。”
這一切,都是他故意為之。
他將自己的欲念裝進了一個“虛偽的皮囊”,將自己包裝成一個“殘暴的情癡”,用“好色”的標簽掩蓋真正目的——搜尋適合“命格替換”的宿主。
因為,他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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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項禁術,最怕的不是他人的阻止,而是需要被替換的宿主心甘情願,最好實在懵懂中,就被奪舍了身體。
隻有當你將“目的”掩蓋得像個笑話,才沒人去揭穿你真正的執念。
“用真作假,再用假藏真。”
這是他曾在和李麗質一起周遊百國中,旁聽某國宰相與刺客鬥法時學來的道理——此刻卻被他活生生應用在這場命格謀術中。
他每夜獨自檢查這些女子的血脈、命盤、骨齡與神識流轉,用密法悄然探查她們體內的氣運流線。
而他真正要找的,是那極其罕見的“天陰命格”——生來陰氣盛極、體質虛寒、元神易容,可作為宿主接納另一人命格與魂體的絕佳“轉生容器”。
這種人千年難得一見。
若無係統引導,僅靠人力去尋,簡直如同在深海裏撈針。
好在,這一年,大宋已破,天下大亂,洛陽一帶民不聊生。少女失蹤時有發生,官府無力監管。城中逃荒百姓輾轉失蹤,也無人過問。
正因如此,他才能悄然將那些“失去背景”的女子誘入絕情穀,掩人耳目。
隻是連他自己也沒料到,數年過去,他誘來過上千名女子,卻無一是“天陰之體”。
那一年,春寒料峭,洛陽尚未徹底陷落,卻已是兵荒馬亂、民心浮動。
長孫止一身素灰長衣,緩步行於洛陽舊街。他的目光掃過街頭行人、攤販、破廟門前乞食的孩童……他的神色淡然如霧,眼中卻始終帶著一縷冷漠的目的性。
他不是來看人間疾苦的。
他是在找——那千萬人中,僅存一人的天生陰體之命格。
經過多年對命理、魂性與氣息的研究,長孫止已能在一息之間,通過呼吸中吐納的細微氣流,感知一個人的“陰氣”程度。不是寒,不是涼,而是那種從骨髓中滲出的陰寒命意,仿佛是出生那一刻,就背著一口冰棺。
就在他要穿過街角、回頭不作留意之際,一股徹骨的冷意擦肩而過。
他猛然頓足,目光朝斜對麵掃去——
隻見人群中,一個身形纖細的少女跌跌撞撞地奔過青石街麵,墨色的發被風吹亂,身著淺紫破衣,腳下帶塵,卻遮不住一身驚豔的美貌。那雙眼,像冰湖下的光,靜而冷。
更詭異的是,少女奔過之時,空氣竟似微微起了一層白霧,宛若冷氣逸散,令街邊的犬吠也瞬間停住。
——陰氣入骨。
長孫止眼神驟然一凝。
“這莫非就是……天生陰體?”
他才剛起步,還未思索該如何搭話,卻聽得一陣呼喝:“別跑!你個小賤人,還敢偷東西!”
轉角處,兩名壯漢揮著木棒衝了過來,追著那少女穿街而奔,行人紛紛避讓。少女臉上帶著惶恐,卻並未哭喊,隻有雙眸死死盯著前方,像一隻被逼入絕路的雪狐。
長孫止一邊冷眼旁觀,一邊腦中飛快運轉。
機會。
他當即撥身向前,袖口一揚,一道內力無聲震出,擋住那兩名大漢的攻勢。
“大白天欺辱弱女,真當無人管你們?”他語氣沉穩,帶著幾分寒意。
那兩名大漢被震得連退數步,抬頭一看,見來人氣勢非凡、眉目深沉,心下也不敢造次,唾罵兩句便悻悻而退。
少女站在巷口一側,胸膛起伏不定,臉色蒼白,發梢被汗水浸濕,她望向長孫止,唇角輕啟,似乎想道謝,卻又不知從何說起。
“沒事吧?”長孫止收回手,一臉從容。
少女怔了怔,眼神浮上一層濕意,她咬了咬唇,輕聲問道:“你……叫什麽名字?”
長孫止眼睫微垂,像是在思索,下一刻,唇角淡淡一動:
“我叫——公孫止。”
他的聲音溫柔得像春風,卻藏著一絲諷意。
他從不輕易言名。
在這個世上,能喚他“長孫大哥”的人,隻有一個——李麗質。
其餘人,不配聽到他真正的名字。
少女怔了怔,隨即低頭一笑:“我叫裘千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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