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默蹲在灶膛前添柴火時，銅勺突然"當啷"砸進粥鍋。米湯濺在手腕上，燙出個扭曲的蛇形。他盯著那道紅痕，突然想起昨夜井底看見的生辰符——朱砂寫的八字正在蛇頭位置，像道滲血的枷鎖。
    "咳咳......把藥渣......埋到桃樹下......"祖母的咳嗽聲從裏屋傳來，裹著痰音的囑咐忽遠忽近。林默掀開藥罐，看見浮沫裏沉著半片指甲蓋，邊緣泛著青灰色。
    村口的老槐樹下，七個裹小腳的老太婆圍坐成圈。林默經過時，她們正在傳看塊褪色的紅蓋頭，銀簪子挑起的褶皺裏滲出黑褐色的汙漬。
    "作孽喲......"最胖的趙婆子突然壓低嗓門，"當年那場鬼媒，折進去七個童子......"
    林默的耳朵立刻豎起來。他裝作係鞋帶蹲在樹後，聽見枯葉在腳下發出細碎的碎裂聲。老太婆們的影子在正午陽光下縮成團，卻詭異地朝著不同方向扭動。
    "林家老太最清楚這事兒......"錢婆子幹癟的嘴唇擦著蓋頭上的血漬，"她親手給鬼新娘梳的頭......"
    林默的後頸突然刺痛，仿佛有冰錐沿著脊椎遊走。他想起祖母房裏那個紫檀妝奩，底層壓著把纏滿紅線的桃木梳，梳齒間卡著幾根灰白的長發。
    子時的梆子聲像鈍刀刮骨。林默摸進祖母房間時，月光正照在妝奩的銅鎖上。鎖眼糊著層蠟油，他用燭火烤化後，腥臭味熏得眼睛發酸。
    妝奩底層除了桃木梳，還有張泛黃的庚帖。林默抖開時簌簌落下幾片紙灰，帖上寫著"乾造戊寅年癸亥月丁未日"，正是他自己的生辰。而"坤造"那欄的墨跡被水漬暈開，隻能辨出"壬申"二字。
    "那是你娘的生辰。"祖母的聲音在背後響起。林默轉身時撞翻了燭台，火苗舔上垂落的床帳，映出老人臉上縱橫交錯的陰影。
    "二十年前中元夜，王瘸子做鬼媒配陰婚。"祖母枯枝般的手指劃過庚帖，"活人生辰配死人八字，要借胎兒精氣養屍......"她突然劇烈咳嗽，指縫間漏出黑紅的血塊。
    林默扶住祖母單薄的肩膀，摸到衣服下凸起的骨節。老人的體溫低得駭人，皮膚下似有無數小蟲在蠕動："您當年......"
    "我改了婚書上的時辰。"祖母渾濁的眼裏泛起水光，"把你娘的產期提前七日，破了陰陽交泰的時辰......"話未說完，她突然抽搐著栽倒，後頸衣領滑落處，赫然印著個漆黑的掌印。
    祠堂的銅鏡蒙著層血霧。林默按祖母昏迷前的囈語找到暗格，捧出個褪色的錦盒。盒裏躺著半截焦黑的臍帶，纏著張泛著屍斑的合婚庚帖。當他看清"坤造"完整的生辰時，耳邊突然炸響嗩呐聲。
    鏡麵浮現出二十年前的場景：祖母抱著繈褓衝進祠堂，身後追著八個紙轎夫。供桌上的祖宗牌位齊齊轉向，最上層的靈牌突然裂開，掉出塊刻著"林氏鬼媒"的青銅腰牌。
    "原來您才是真正的鬼媒人......"林默的指甲掐進掌心。錦盒裏的臍帶突然蠕動，纏住他的手腕往鏡中拖。鏡麵泛起漣漪的刹那，他看見井底水晶棺中的母親睜開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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