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鬼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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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井水泛起的漣漪裏裹著血絲。
    林默盯著手腕內側的符咒,那道昨夜被鬼手烙下的青痕正在扭曲生長,邊緣綻開細小的肉芽。月光穿過祠堂殘破的瓦頂,在供桌上投下北鬥七星的陰影,勺柄正指向他腳邊的青銅鏡——鏡麵不知何時裂成了蛛網狀,每條裂紋裏都滲出黑水。
    "咚!"
    井底突然傳來悶響,像是有人用頭撞擊棺蓋。林默的耳膜被尖銳的啼哭刺穿,那聲音與昨夜浮出水麵時聽到的一模一樣。他抓起銅鏡對準井口,鏡中映出的卻不是自己的臉:一個渾身青紫的嬰兒正在井底遊動,臍帶纏著七根桃木釘,每遊一圈,井壁的鎮魂咒就剝落一片。
    紙錢燃燒的焦糊味從祠堂外飄來。林默轉身的瞬間,八盞白燈籠在梁間亮起,綠火舔舐著褪色的"囍"字,將紙灰聚成送親的隊伍。最前排的紙人突然轉頭,朱砂點的眼睛裂開,露出裏麵蜷縮的鬼胎。
    "阿默......"紙人的嘴開合著,發出小翠的聲音,"王叔在等你喝合巹酒......"
    林默的銅鏡脫手飛出,鏡光掃過紙人隊伍時,那些慘白的麵皮突然融化,露出森森顱骨。顱骨天靈蓋上的孔洞湧出蛆蟲,蟲群在空中拚出個血淋淋的"祭"字。他踉蹌後退,腳跟踩到團軟物——是半截泡發的臍帶,末端連著的胎盤還在抽搐。
    祠堂地麵開始震動。供桌下的青磚裂開縫隙,黑血裹著人牙噴湧而出,在北鬥七星的陰影裏匯成漩渦。林默被吸向漩渦中心時,瞥見井口的青苔上趴著隻斷手,無名指戴的銀戒與祖母常年摩挲的那枚一模一樣。
    黑暗中有無數小手撕扯他的眼皮。林默掙紮著摸到懷中的妝奩,祖母的桃木梳突然發燙,梳齒間卡著的灰白長發如活蛇般竄出,在虛空中點燃幽藍的磷火。火光映出駭人景象:二十個孕婦被鐵鏈懸在井壁上,鼓脹的腹部插著蘆葦管,管中流淌的羊水正注入水晶棺。
    "你娘是最完美的容器......"王瘸子的聲音從某具屍體的腹腔傳出,"懷胎七月時陰氣最盛......"
    林默的太陽穴突突直跳。磷火突然聚向某具屍體,照亮她腕間的翡翠鐲子——正是井底幻象中見過的那隻。屍體的腹部突然裂開,爬出個渾身符咒的鬼嬰,嬰孩掌心攥著半塊玉佩,刻的竟是林默的生辰。
    "雙生子本該同年同月死......"鬼嬰的啼哭變成尖笑,"你多活了二十年......"
    銅鏡碎片突然紮入掌心。林默在劇痛中看清真相:二十年前的暴雨夜,母親腹中確有一對雙胞胎。王瘸子將健康的孩子製成鬼媒,而瀕死的胎兒被祖母偷偷換走——正是他自己。
    井水倒灌進祠堂的轟鳴聲裏,林默被浪頭拍向供桌。北鬥七星的陰影突然實體化,化作七根青銅鎖鏈纏住他的四肢。水晶棺從井底升起,棺中鬼嬰的臍帶連著他的肚臍,每收縮一次就有符咒順著血管爬滿全身。
    "時辰到了!"王瘸子的頭顱從供桌下鑽出,脖頸處連著蜈蚣狀的屍傀身體。他胸口的肉瘤炸開,噴出成千上萬的屍蟞,蟞群在空中凝成新娘蓋頭,罩向林默的臉。
    桃木劍的破風聲撕裂蟞群。林默看著劍鋒穿透自己胸膛,卻沒有鮮血湧出——祖母的殘魂握著劍柄,半透明的身體裏流動著鎮魂咒文。老人心口插著的七根桃木釘正在融化,每融化一根,鬼嬰的哭聲就虛弱一分。
    "斬斷臍帶!"祖母的殘魂開始消散。林默抓住棺中鬼嬰的臍帶,觸感竟與妝奩裏那截焦黑的臍帶完全相同。當青銅鏡碎片割斷連接的瞬間,二十道孕婦的冤魂從井底衝出,將王瘸子撕成碎片。
    晨曦穿透祠堂殘窗時,林默在供桌下摸到個褪色的撥浪鼓。鼓麵繪著對嬉戲的嬰孩,背後用血寫著小翠和春桃的生辰。井水平息處浮起塊雙魚玉佩,兩條魚眼的位置,正好對應昨夜北鬥七星缺失的兩顆輔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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