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子黃時雨綿延半月，林昭擦拭著"忘川茶館"的雕花窗欞，簷角青銅鈴鐺結滿蛛網。櫃台後的林默沏著明前龍井，茶煙在潮濕空氣裏凝成靜止的霧團，倒映著窗外運河裏十二艘漆著"新能源勘探"的黑色駁船。
    "阿姐，三號桌要續壺碧螺春。"林昭提著黃銅水壺轉身，發梢的銀鈴發帶突然無風自動。她後頸鱗片印記閃過青芒，櫃台玻璃下的合影泛起漣漪——照片裏玄塵子的道袍下擺滲出新鮮血漬。
    林默指尖的茶針微頓，青瓷盞中浮葉組成殄文"亥時"。她抬眼望向臨窗的灰衣茶客，那人正用鋼筆在報紙空白處畫符，筆尖戳破三層紙頁，墨跡在楠木桌麵蝕出星軌圖。
    "勞駕。"灰衣人突然抬頭，眼白布滿血絲，"這茶...是不是用忘川水煮的？"他掀開的袖口露出碧落司星紋刺青，腕表屏幕顯示陰氣值已達7900冥單位。
    櫃台暗格裏的太極魚符突然發燙。林默斟茶的手腕輕轉，沸水在空中畫出敕令符："先生說笑了，我們用的可是虎跑泉..."符咒落杯的刹那，灰衣人腕表數值驟降至2000，他瞳孔收縮，報紙下的符紙燃起青火。
    運河傳來汽笛長鳴，勘探駁船放下深潛器。林昭關窗時瞥見艙門閃過穿橙色防護服的身影，那人後頸的鱗片狀胎記與自己的一般無二。她袖中銀針剛要出手，深潛器舷窗突然映出張鴻年輕時的麵容，隔著二十米水霧朝她比出口型："逃。"
    地下室冰櫃傳來異響。林默掀開暗門時，玄塵子遺留的青銅箱正在滲水，箱體浮現出海底壁畫投影：碧落司掌事站在晷針基站前，身後是九具刻著林昭生辰的青銅棺。當她觸碰投影中的晷針時，茶館所有銅鏡突然蒙上水霧，鏡麵顯現出國際會議室的全息影像——十二國代表正在表決《歸墟新能源開發協議》。
    "這是實時畫麵。"林昭不知何時來到身後，青蓮根莖自發纏住投影儀，"他們架設的晷針在抽取歸墟殘餘能量。"她扯開衣領，心口朱砂痣正在吸收投影光波，皮膚下浮現出微縮版青銅巨門紋路。
    子夜打烊時，林默在賬本發現異常：今日收入的七枚硬幣全是陰曆甲子年鑄造。她將硬幣按九宮排列，卦象顯示"澤水困"變"天地否"。最後一枚硬幣豎立旋轉時，地下室傳來冰櫃解體的悶響。
    玄塵子的青銅箱已融成銅汁，在地麵蜿蜒成東海海圖。林昭試圖擦拭，銅汁突然攀上她的腳踝，在腳背烙出北鬥九星陣。當第七顆星亮起時，運河水麵升起十二道青銅光柱，與海底遺跡的晷針基站完美對接。
    "原來我們才是錨點。"林默割破指尖在銅汁中畫出血符，海圖顯現出更深的航道，"碧落司用雙生蓮定位，要把整個歸墟拖到現世。"
    後巷傳來野貓淒厲的嘶叫。兩人追出去時，見流浪貓正對虛空炸毛，它抓撓的牆壁滲出黑色粘液。林昭拋出銀針定住粘液，卻見其中包裹著微型探測器，鏡頭紅光對準她頸後的鱗片印記。
    "國際組織的新玩具。"林默碾碎探測器，零件內壁刻著"碧落司第三實驗室"編號，"他們複製了歸墟生物技術。"她踢開碎石，下麵埋著更多粘液團，每個都裹著不同年代的硬幣——最早可追溯到殷商貝幣。
    翌日清晨，熟客陳老拄著鳩杖推開店門。他慣常坐的臨窗位置積著水漬，八仙桌上擺著未收的茶盞，碧螺春早已涼透，水麵卻浮著完整的星象圖。老人顫抖著摸出老花鏡，認出這是今夜子時的星軌排列。
    "林掌櫃..."他轉身欲言，卻見櫃台空無一人。博古架上的青銅鈴鐺結滿冰霜，鈴舌凝著血珠，在地麵投出"亥時三刻"的影跡。貨架底層的普洱茶餅自發剝落，茶渣在穿堂風中組成殄文警示："劫自靜起"。
    林昭在倉庫清點新茶時，整箱"歸墟銀針"突然爆開。茶葉懸浮空中拚出海底壁畫，畫麵裏穿橙色防護服的人們正在切割青銅巨門，門縫溢出的黑潮中伸出無數纏繞星紋的手。她頭痛欲裂，朱砂痣中鑽出的青蓮根莖刺入壁畫，竟拽出半截碧落司製式防護服。
    "這不是投影..."林昭摸著袖口的血漬呢喃。根莖突然暴長纏住她的脖頸，在皮膚烙出電子鎖般的紋路。當紋路閉合時，她聽見九重青銅門後的囈語："時辰將至。"
    深夜，林默在閣樓修補太極魚符。陽魚在朱砂痣裏躁動不安，陰魚將林昭的梳妝鏡凍出霜花。當兩枚魚符即將合攏時，運河突然傳來震耳欲聾的爆炸聲——白天的勘探駁船全部沉沒，海麵升起千米高的青銅晷針，針尖滴落的粘液腐蝕出冒著青煙的漩渦。
    林昭赤足站在後院井台，井水倒映著海底遺跡的實時畫麵：九具青銅棺正在開啟，每具棺內都躺著與她容貌相同的少女。當第七具棺蓋滑開時，她頸後的鱗片印記突然脫落，化作青銅鑰匙飛向晷針方向。
    "原來我們都是祭品。"林昭接住林默拋來的桃木劍，劍穗纏著玄塵子遺留的信箋。火漆封印遇血融化，信紙顯現出隱藏段落："雙生蓮開九轉，需至親相噬方成..."
    運河對岸亮起探照燈，十二架無人機載著電子符咒形成包圍網。碧落司掌事的聲音從擴音器傳來："請守界人赴歸墟完成第九轉。"他掀開兜帽，年輕的麵容與青銅箱投影裏的張鴻完全重合。
    林默捏碎太極魚符，陰陽雙魚化作流光沒入姐妹倆的朱砂痣。當第九縷光芒消散時，海底傳來洪荒巨獸的喘息，歸墟之門上的鎖鏈寸寸斷裂，門縫中淌出的忘川河水染紅了整條運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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