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7章 羔羊

字數:3493   加入書籤

A+A-


    雄父是塞繆爾能接觸到的第一隻雄蟲,恰好也是非常大眾的一款。從他記事起,所能記住的第一張麵容就是雄性最原始、最殘暴、最不可預測、最不值得信任的模樣。
    在他短暫的童年裏,這種暴虐就十分自然地存在著,以至於他很長一段時間連怨恨與恐懼都分不清,畢竟並沒有哪隻蟲能教導他“可以怨恨雄父”這件事。
    一直到他去了軍校,才知道原來雌蟲並非都是這樣可憐,可是他似乎又沒有淒慘得很特殊,這種痛苦說大不大說小不小,不值得被當成一樁多麽嚴重的事情拿出去談,卻又硬生生紮進血肉裏,拔不出也治不好。
    他的雄父該死。塞繆爾確信這一點,更何況,這隻雄蟲現在會出現在這裏,就是想要毀了他,他好不容易才走到今天,好不容易才活到今天,他不能接受任何蟲毀掉這一切......他看著雄父狼狽掙紮的身軀和驚恐的雙眼,又好像看到了自己,原來我以前就是這副模樣。
    一隻軟弱可欺的羔羊。
    塞繆爾手摸索著自己的配槍,後知後覺自己的手有點顫抖,他第一次在戰場上拿槍還是維爾西斯塞給他的,那時候他的手都沒有抖得這麽厲害過。
    範斯看著他,突然站起來,往下摁了一下他的肩膀,“別用槍,血濺出來不好清理。衣服弄髒了就太顯眼了。”
    他在那隻雄蟲麵前蹲下,伸手摸索了一下,然後抽出雄蟲腰間的皮帶,在手裏甩了甩,皮革在空中發出清脆的一聲炸響。他走到雄蟲身後,示範一般的慢慢捋直了皮帶,繞過雄蟲的脖子,猛地往後一擰,雄蟲立刻被迫往後高仰著脖子,發出一陣類似幹嘔的嗚咽聲。
    範斯鬆開手,看向塞繆爾,抬了一下眉毛,學會了嗎?既然是軍雌,殺蟲應該也不用教吧。
    他把皮帶扔進塞繆爾懷裏,又坐了回去,薑照安抬頭看看他,小聲問,“很利落,以前幹過?”
    “難免的吧。”
    “會不會太快了?這樣解脫得很輕鬆啊。”
    勒死已經算是比較痛苦的死法了吧,不過範斯還真的認真想了一下,如果目的是報仇,那確實有點仁慈,但這又不是他們的仇蟲,這是塞繆爾的家事。對他來說,不管死得痛不痛苦,隻要以後不會跳出來給他找麻煩就可以了。
    而且,也許不是每隻蟲都能從虐待的同態複仇中得到寬慰,尤其是麵對雄父這樣的角色。範斯無法控製地想到蒙德,自己的雄父依然活著,隻是活得不怎麽好,從經年的報複中,他感受到解脫了嗎?
    似乎沒有。也許在最開始的時候他會覺得很暢快,但之後隻是無聊,看向爛泥一樣的雄父時,隻是一種巨大的荒蕪感吞沒了他,愛不曾存在,恨無法消解,唯獨這場折磨多年來依舊持續著,以此告慰雌父的亡靈——當然,關於雄父的一切都不應該再髒了瑪爾迪的眼,所以隻需要由範斯代為見證就好了。
    雌蟲啊。強大又卑微,堅毅如鋼鐵,渺小如塵埃,一隻年輕雌蟲的恨都如此朦朧而溫和。範斯有時候會想,如果沒有雌父也沒有弟弟,他能不能走到今天,也不好說。
    塞繆爾的腳步像灌鉛了一樣,皮帶繞過雄父的脖頸,以前這種東西是他和雌父的刑具,隻是雌父很早就死了,當然就落到了他一隻蟲身上。
    即使他已經很久都沒有做過關於雄父的噩夢了,他的恐雄其實也好了很多,在這裏就殺死這隻雄蟲會不會惹麻煩......塞繆爾試圖收緊手臂,一用力,手就劇烈地顫抖起來,說來說去,腦子裏還是過去的影子,就好像勒在他雄父脖子上的繩子,同樣也困住了他自己。
    他能感覺到雄父的精神力,無數次摧殘過他,而他又因獨特的體質而幸存,現在又被另外的精神力壓製著,雄蟲的精神力對他來說敏感得如同可視化,那股刻在他基因裏讓他恐懼的力量正被死死按住,他能感受到,卻無法傷害他分毫。
    這就算戰勝了過去了嗎,可是這又算什麽呢?如果沒有這兩隻雄蟲在這裏的話,他或許一輩子都下不了手,他擔心如何解釋一隻雄蟲的暴斃,會被精神力震懾,會有無數的後顧之憂,這又算什麽呢,他不還是如此孱弱嗎?
    他想,即使走到現在,自己好像也毫無改變啊。
    “你在猶豫什麽?”範斯皺眉,終於站起身來,塞繆爾張了張嘴,沒有說出話,隻看見那隻尊貴的雄蟲走到他的身後,手掌握住他手中的皮帶兩端,低聲說,“你知道我這麽對待我的雄父的時候是怎麽想的嗎?”
    塞繆爾抖了一下,“......什麽?”
    “我想,我殺了很多蟲,又暗中做了很多,才有這樣一次機會。”範斯的手慢慢收緊,塞繆爾能感覺到那股力量帶著他的手慢慢後提,“我想,不論如何,即使無法解脫,仇恨無法消弭,甚至我要為此付出千百倍的代價......我也不會辜負這一次機會,為了死去的所有蟲,活著的所有蟲,和我自己。”
    小主,這個章節後麵還有哦,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後麵更精彩!
    “我沒有殺死他,是因為我希望他比我更痛苦,你呢?你的猶豫又是因為什麽?恐懼還是寬恕?你是一隻軍雌,你要一輩子在雄父的眼神裏唯唯諾諾嗎,即使他現在就像一隻被夾住的老鼠?”
    “不......”塞繆爾咬牙,“我不是。我不會寬恕他。”
    當然,範斯對這個毫無價值的回答不做評價,隻是在雄蟲嘶啞的哀鳴中一點一點用著力,“你可以看看他的臉。在你最困頓的時候,你的表情有這麽醜陋嗎?”
    “我不想看。”塞繆爾的聲音帶著些顫抖,又有些極為罕見的惱怒,“我不想看——”
    “那你還在等什麽?”範斯語調冰冷,像是命令他,如同當年在心裏命令他自己,“動手。”
    塞繆爾深深吸了一口氣,僅僅是手臂的一次收緊——對軍雌來說如此輕而易舉,微弱的悲鳴聲和骨骼的脆響混在一起,他看著雄蟲的身體毫無意義地抖動著,然後歸於沉寂。
    他一口氣猛地吐出來。
    “這不是很簡單嗎。”範斯看了他一眼,把皮帶一扔。
    薑照安愣愣地看著,確認那隻雄蟲斷氣以後才說,“那屍體......?”
    “想辦法處理一下。”
    “我來?”薑照安說,“不過是不是很難運出去,不好解釋......”
    “沒那麽難,等會我出去......”
    塞繆爾看著那兩隻雄蟲開始商量下一步,又看向那具屍體,最後看回自己手心用力碾出的紅痕。
    喜歡蟲族少將被陰濕玄學大佬纏上啦請大家收藏:()蟲族少將被陰濕玄學大佬纏上啦書更新速度全網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