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神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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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二木睜大雙眼,在聚精會神地端詳著這些“眼球”的同時,又時不時偷瞄這個濃眉大眼,滿麵和藹的長輩。一時間,他不知道腦袋該怎麽運轉,也不知道該說什麽,隻覺得周身不適,連呼吸都幾乎停滯了下來。
沉悶得讓人窒息的片刻之後,元之關合上黑色長衫,坐在了與二木僅一桌之隔的另一張圈椅中。
“怎麽樣,小夥子,這寶貝與你家的,有何不同啊?”元之關微笑著說。
“我家……”二木大吃一驚,沒想到除了文老太爺,他也知道!這,還是秘密嗎?
“許文老家夥知道就不許我知道?!”元之關笑著說。
二木心一沉,突然冷靜了下來。
“元老太爺,”二木確信這個稱呼才合適,“您能不能給我說說您和文老太爺,還有我爸陸冬生的關係?當然,還有我大哥。”
“你小子不笨!要不怎麽說咱倆有緣呢?”元之關看起來很激動,“你若是能說出我這身上這東西與你家那塊的差別,我便把這一切,包括我的猜測,一並告訴你!”
“我家那東西我可沒仔細瞧過,不過,”二木轉了轉眼,“這東西上您用刀刮過?“
“小夥子眼力不錯,不過普通的刀可喇不動這個!“元之關笑道。
“為什麽?“
“什麽為什麽?”
“為什麽要刮它?”
“問得好!”元之關站了起來,“要不是文老家夥,我還不知道怎麽用它咧!”
“吃了這東西的粉末能返老還童,起死回生?!不對!”二木脫口而出,卻又瞬間否定了自己的猜測,因為在他想起了文老先生的體貌後又看到了眼前這個人。他為什麽還是五十出頭的樣子?難道這世上有不想把自己變得更年輕些的人?還是說這五個寶貝的藥效不夠?
元之關對二木的自問自答不理不睬,轉過身去,麵對著琳琅滿目的寶貝,誦起了一段二十幾三十年前的童謠——
“頭兒歪歪背兒駝,
別人打魚他敲鑼!
飯到嘴邊不會吃,
神仙來了救不活!”
“這是……?“
“嘿嘿……小夥子,你能從這童謠裏聽出老夫的樣子嗎?”元之關咬牙笑道。
“你……?!”陸二木明白了!既然元老太爺這樣說,那這童謠唱的,定是他曾經的模樣!
“沒錯!“元之關轉過身來,盯著二木道,
“這首惡毒的童謠,就連你家冬生小兒,也沒少在街頭巷尾興高采烈地唱過咧!“
二木低下了頭,答不上話來。
“不過沒關係!都過去了。“
“所以,是這東西治好了您?“二木重新抬起頭來,望著元之關並不仇恨的眼睛。
“年輕人,你可知道大海給了海民什麽?“元之關不答反問。
“希望!?“這兩個字二木還是答得上來的。
“不如說是‘幻想’吧!孩子。”元之關再次轉過身去,“那一年,我七十二,已經在黑礁碼頭邊搭起的木樓上敲了六十年的鑼了。那時,還沒你呢!”
二木算了一算,這元太爺今年,該是九十以上了。
“六十年啊!六十年隻要一看見船兒出現在海天一線,我便使勁地敲,使勁地敲。為這,鎮子給了我這個孤兒一口飯吃。而他們以為我也隻是為了有口飯吃。六十年啊他們不知道,不知道我那種時刻都在被追逐或是隨時準備著被驅逐的強烈緊迫感。”
元之關隨手從長幾上拿起一個玉葫蘆,把玩著。
“我想出海!我做夢都想!”他的聲音明顯大了不少。
“沒錯,我是行動不便。但力氣,我還是有的。可又怎麽樣呢?我沒有船,他們也不會借給我船,哪怕是又舊又破的船。更不會有人願意帶上我這個頭也禿,滿臉瘤子,連走路都走不穩的可怕的可笑的廢人出海!直到他們看我老了,鑼也敲不動了,終於給了我一艘腐朽的小艇,一張不知道修補過多少次了的漁網,以及兩日的口糧。”
二木聽到這裏,羞愧難當。他感覺自己就是壓榨了這老人一輩子的雙季鎮。
“您去了?”
“去了。為什麽不去呢?我隻是無時無刻不在渴望著在大海中飄蕩。而他們總幻想能捕撈起什麽大魚大蝦奇珍異寶。”
二木想起了奔牛號……
“我揚起小小的風帆,無所謂方向,隻要眼前唯有一望無際的大海就好!”
“您不打算回來了!?”
“是的。在我收起第一網前,是的。”
“這東西是您撈起的?”
“要不然呢?”
“這是一種貝殼?也是一種藥?”二木急切想知道這東西的來曆。
元之關笑了出來,說道“難怪那時文老家夥見我頭不偏腰不彎了,就偷偷挫下我這隨身寶貝的粉末,自己吃了。原來在你們這些人眼裏,這東西,就隻是藥而已啊!”
“不是藥是什麽?”二木喃喃地說。
“不過也沒錯!你眼前的這些稀世之寶,便是老夫用這藥醫好了那些皇親國戚所換來的。不過……”元之關再次脫下了長衫,揚聲說道“看仔細了,我雖隻出過一次海,捕過一次魚,但在那碼頭上的六十年裏,什麽奇形怪狀的魚蝦蟹貝我沒見過!這些年來,我也尋遍千山萬水,見識了無數珍禽異獸。我可以非常確定地告訴你,這東西……”元之關再次提高了音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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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鱗!”
“鱗!?是魚鱗?”
“不!是蛇鱗!”
“蛇鱗!!!”二木張大了口。
“我查過古書,也讓很多捕蛇人看過這東西,結論一致。最讓我感到興奮的是,數十個捕蛇人根據這鱗片的形狀,紋路,以及磨損情況斷言,這僅僅是這條蛇尾部的鱗片。而且,這是條生活在水裏的蛇。”
“這是條很大很大很大的海蛇!”二木一連用了三個‘很大’。他也見過那麽幾種海蛇,最大的也不過手臂粗細,鱗片不過指甲蓋大小。而這比手掌還大的鱗……還是尾鱗。可想而知,這蛇該有多大呀!
“嗬嗬,你太小看這蛇了!”元之關笑著說,“我還請教了那些個捕蛇人,我問他們,若以這尾鱗來推算,這蛇大概能有多大,那些捕蛇者的回答可謂是千篇一律。”
“怎麽說?”
“不知道!”
“不知道?”二木不明白。
“這正是我希望得到的答案。”
“這是答案嗎?”二木更不明白了。
“他們完整的回答大概是這樣的,”元之關頓了頓說,
“對於蛇來說,當你隻看到它的尾巴時,永遠不要去猜這蛇有多大,因為你不知道它有多長!”
“對!”二木明白了。
“不對!”元之關喊了出來,
“你不了解那些鄉野村夫,如若他們真相信這是蛇尾上的鱗片,或者說他們真的相信這是蛇鱗,那他們定會對這蛇的大小津津樂道,爭論不休!甚至挾持逼迫我帶著他們去尋找這鱗片的主人!”
“您的意思是,他們從這尾鱗推斷根本不可能有那麽大的蛇!?”
“最後,我給了自己一個答案。”元之關舉起了雙臂,
“這不是一條蛇那麽簡單!
“那是?”
“是神啊!”
“神?!”二木震驚了。
“二十年來,我每兩年便會遣人回來放置奇珍異寶。而這一次,我是得到奔牛號的消息才趕回的。你大概不知道吧?這奔牛號便是我出資建造的。”
“真的嗎?”二木一出口便後悔了。這財力,不是他還能是誰?!
“年輕人,雙季鎮男人是不能土葬的。大海掀翻我們的船隻,奪走我們的親友,我們卻把自己的這輩子和下輩子,把自己活著時的靈魂和死去後的肉體都獻給了大海!難道,你不想在有生之年見到大海中的真神嗎?也許,我的孩子,也許找到了他,我們便能改變世世為海奴的命運啊!”
二木能感覺到元之關的四肢在顫抖,血液在沸騰。而這種顫抖和沸騰也同時通過空氣傳到了他的的身體與血液中。
“我要再造一艘更強的奔牛,去尋找這鱗片的主人!你,願意跟隨我嗎?”
“願意!”
雖然二木隱約感覺到哪裏不對,但他的嘴,已容不得大腦去思考了。
“好!不愧是陸離的親兄弟!”
“你認識我哥!??”二木突然明白了元之關的那句‘我與你家有緣’!
元之關雙手撐著二木坐著的那圈椅的兩條扶手,把二木圍了起來,一字一句道:“這名字誰人不知誰人不曉,誰人不佩服得五體投地呀!”元之關起身踱步,繼續道,
“陸離!八歲便悄悄隨船出海,在數丈以下的海底,尋得體長近二尺的紫雲硨磲;十歲,他又不知不覺,混入奔牛誕生前雙季最大的漁船,下潛近百米,“俘獲”巨毒棱須蓑鮋,技驚四座;十六歲,正式跟隨田句登上奔牛號。遠航途中,田句的護身符——鸚鵡螺不慎落海,陸離二話未說,急急入水,用時五分之一刻,將其尋回,且隻是胸口被海底珊瑚劃傷,並無大礙。據說,那片海域的深度,足足在五十丈以上,且其中暗流洶湧,絕非人類所及。從此以後,陸離得稱~‘魚人’。”
“這些為何我從來不曾聽說?!”二木隻知道大哥水性極佳,時常會帶回些海底的奇物交給爹爹保存,送給自己玩耍。
元之關也不回答,繼續道:“天賦異稟,簡直是為海而生!可人們卻不曉得,他爹陸冬生給他取名陸離,正是希望他能遠離大海,遠離靠海吃海的生活。還有你!”元之關指向二木。
“這我知道,我原來也不叫陸二木,”二木出了口長氣道,“叫陸遠是在大哥出海再未歸來後改的”
“是啊!哪個海邊的父母不想子女遠走高飛,這也恰恰表現出他們對大海的無奈啊!”
“我爹對我幾乎都是不打不罵的,除了我提這名字”
“你爹是真的怕了!一個已經離開了,還要另一個也遠去嗎?”元之關歎了口氣道。“陸二木!這名字好啊!你爹是不願你像你大哥一般,潛得那麽深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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