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巫鹹的見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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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遠古——巫族人造島——某日——
    一個身著金色短袍的白發貴婦佇立在草木豐盛的小島邊上,麵朝湛藍海水,略顯消瘦的臉龐冷若冰霜。一雙星辰閃耀的眼,不皺眉便瞧不出憂愁;一張豐潤堅定的唇,若是不言不語,便察覺不了苦悶。歲月在她俏麗的臉龐與堅挺的軀體上輕描淡寫,卻在她的心靈上濃墨重彩。
    她是目北一族的最後一任族長,也是其餘四族在其帶領五族逃離洪水的吞噬,遁入海底之底後的第一任巫族首領。她比有史以來的任何一個五族人都要活得長,她想盡一切辦法,為自己續命。她很清楚,自己多活一些時日,巫族將延續得更為久遠。甚至當其餘四族都被時光遺忘時,巫族還將‘健在’。
    “久等了。”一個奇怪的身影似乎是突然出現在目北身後蕨林的陰影下的。
    目北沒有轉身,微風將她薄如蟬翼,滾著鯊皮黑邊的純金長袍輕擺,“帶來了嗎?”
    “快了。”那身影道。
    目北沒有說話,麵部表情也沒有絲毫變化。
    “你這邊怎麽樣?”
    目北蹲下身,用食指在水麵畫圈, “靈山已經竣工,水裏的那東西還需要一些時間。”
    “盡快。”
    “盡快?”目北站起身來,“那兩個東西你沒搞到還讓我盡快?若是搞不到,那四通八達的願景不過隻是空談而已。”
    “你首先該擔心的是那兩個大家夥。”那身影道,“如果它們不聽你的指揮怎麽辦?畢竟年歲不饒人……”
    “這個你大可放心……”目北扭頭瞟了一眼陰影下的來客又回過頭去,“我倒是越來越懷疑那東西是否像你說的那麽厲害了。”
    “我可以明確地告訴你,若一隻螺配置七個那東西,就能直達地心,而且速度相當快。”
    “難怪你不直接去地心……不過話說回來,我記得你說過你到這兒來的目的就是去地心,那麽若是沒有事故發生,你有足夠的那東西嗎?還是說你到了這兒才知道需要的比你準備的多?”
    來客‘嘿嘿’幹笑兩聲道:“那東西可不是蝦蟹螺魚,想要多少就有多少!就算是在我們那兒最好的礦地……按你們的時間來說至少要百年才有可能挖到一粒,我說的是至少!而百粒才能加工製作出一顆!也不怕告訴你,我帶來的共有十一顆,能找回兩顆已是撞了大運了!”
    目北也笑了笑道:“這一點我倒是深信不疑,隻不過……我還是不大相信……”
    “不相信什麽?”
    “你讓我們成為半人隻是為了保護我們。”
    “有些事情表麵上看起來有多簡單實際上就是那麽簡單!你不也與人魚國交往甚密嗎?他們不活得好好的嗎?”
    “這倒是不假……”
    說話間草叢沙沙作響,一隻淡青網紋的碧綠小蛇探頭探腦,遊爬上那身影的肩頭。
    “到了!很快便可安裝完畢!”那身影高高舉起一臂,銀色弓形飛艦呼嘯而來,懸停蕨林上空,不起一絲氣浪。
    “好。”
    “你那罐子……”
    “已經放置好了。”目北轉過身去,麵對那身影,“準確的說,那東西多久能裝好?”
    “一頓飯的功夫!”
    目北腳掌一點,飛身海麵,一團綻放藍紫光芒的氣蘑同時破水而出,將其主籠罩並包裹其中。
    “等等!”
    “說。”
    “我……隔形隔音……但你——這事被那家夥看了去沒問題嗎?他可是比你我都老……”
    “我在驛站等你。”目北並不回答,說完拍了拍氣蘑內壁,其底部猛然聚合變尖,如一顆巨大水滴般刺沒入海中。
    海麵往下五十丈,天地驛站旁,目北從懷中摸出一枚黑螺置於唇邊,隻聽一聲輕嘯,整個海床轟然搖晃,一波更比一波強的暗湧隨之而來。氣蘑包裹著目北不斷變幻著形狀,麵對暗湧,穩穩當當。片刻後,兩團黑影由遠及近,身形也成倍‘增長’,正是目北從陸地時期的五螺世界帶到這海底之底的兩頭直腔鸚鵡螺。
    待到猶如參天巨樹般的兩螺觸手踩水,一左一右直直佇立於目北身側,兩個錐形銀光器物極速自上而下,恰好罩上了兩螺螺尖。
    恐怖的沉悶嘶鳴響起,又很快被目北飽含靈力的螺鳴阻停。
    “去吧!”目北驅兩螺先後穿破氣蘑,進入天地驛站,自己則手抵入口壁,望著遠處一團比兩螺還高大的黑影歎了句——“以後這兩個朋友就不能陪你了——”!之後,她身子一閃,來到了驛站之內。
    不知名的打底螢石被靈力點亮,整個驛站空間猶如九十點鍾的晴朗陸上。目北環視,目不暇接。叢林密布,山脈綿長,江河迢迢,湖海滔滔,白雪皚皚的冰川與起起伏伏的沙漠時不時地出現,那山山水水之間更是點綴著無數紅黃褐碧的耀眼寶石。她不清楚自己有多喜愛這傑作,隻知道每一次到此都覺得美妙愜意。
    氣蘑退去,目北不斷踏空而下,以螺鳴驅使兩螺向驛站之底墜去,如同兩頭巨大的抹香鯨徐徐潛入深海。直到它們幾乎同時穩穩紮入那巨大的海沙罐兩側,紋絲不動後,黑螺才重新納入目北懷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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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能封多久?”
    目北並沒有去撫摸兩螺,隻是望著眼前的海沙罐,滿眼非哀即悲:“也許很久……很久,隻看有沒有誰能喚醒它們。”
    “喚醒難嗎?”
    “倒不難。你放心,除非有足夠靈力的人出現,你那兩個東西丟不了。而隻要那個人出現,你那裏就會有提示。當然,”目北嘴角稍稍一揚,“你得活得到那時候。”
    “也許……但願吧……”
    “我們該走了。”目北雙臂微微一抖,一紅一白兩縷如煙光絲從罐中飄出,搖曳而行,沒入其左右腕上脈中。
    “這是什麽?……再問一次,罐子裏是什麽?”
    “留個念想而已。”目北回答了第一個問題後拂袖上行,衝出天地驛站。
    一種被稱為時間的東西匆匆而過,物是,人非。巫鹹長須舞動,懸停在海沙罐旁,回憶起遠古往事。他的軀體,包括啥也沒有的臉與觸須,泛出高溫熏烤後的焦黃。對於他來說,一切無所謂看到聽到,但他就是知道,當然包括此刻這天地驛站內的一切。他看了看也許是因為蘇醒得太過突然,加之長眠過後用力過猛的兩螺,它們在田斕三人被吸入罐中之後雙雙倒下,伏地不起,隻是時不時地揮舞兩下觸手,如同垂死掙紮一般。
    隨著兩螺殼上千溝萬壑間的滾燙殷紅熄滅,溫度驟然降下,整個驛站內也就此昏暗了下來。塵埃雖仍在空中飄飄蕩蕩,巫鹹卻能清楚知曉驛站壁上的海洋蔚藍依舊,江河碧綠如初,山脈上的綠色也未枯黃,一切的一切還是目北在世時的那般模樣。巫鹹的壽命不可估量,暫且可以認為是不死不滅,時間這東西對於他來說幾乎可以忽略不計。盡管如此,他那顆極易喚醒的,火熱的心卻不會被時光塵封,或變得堅硬冰涼。在目北一去不回之後,田斕巫一一行人出現之前,巫鹹或許是百無聊賴地度過了無數個年頭,但現在,看著那罐子過了許久都沒有反應,他開始焦急起來了!回顧數不盡的歲月,他目前度日如年的狀態可謂是屈指可數。他調取記憶也許會花上那麽些時間,但他相信那些記憶永不會變質。但畢竟時間已過去了一個時辰,他終於還是開始懷疑起自己來了。
    難道那娃兒不是目北所選?實際上巫鹹在與田斕的第一個照麵時就嗅出了她身上目北的味道,隻是沒有立即點明罷了!而隨後,特別是田斕變身,拚死抵抗,更是讓他感覺這小娃的脾性與年輕時的目北如出一轍。是這罐子的問題!??會不會是那時目北抽走的兩縷光有問題?“留個念想。”——難道目北這話是為了蒙蔽那家夥的,實際上是把那兩個遮天蔽日的大東西給抽走了?不可能!不可能!!絕對不可能!!!巫鹹快要用長須抽自己的臉了!雖然我沒有“親眼”看到,但那娃不會騙我!罐臂上活動的畫就是它們的影!而且如果罐裏啥都沒有,那股吸力又是怎麽回事?!怎麽回事怎麽回事!??巫鹹急得老汗淋漓,他的長須也不自覺地開始“抓耳撓腮”了。
    又過了一個時辰,巫鹹望著昏昏暗暗的天地,又感覺不到罐內的一絲一毫,他的長須自然而然地掛上了罐口,他開始昏昏欲睡了。對於一個老老老老老……人來說,他開始想家了。
    又一個時辰過去,巫鹹開始相信這一切都是一個夢而已了!同時,即便不是夢,原因也是出在那個女娃娃身上——她不過是不知道從哪裏沾上了那麽一些目北的靈力罷了!她,並非冥冥之中目北選擇的那個人!
    一刻鍾之後,其餘九巫身上的瞌睡蟲終於穿破空間,爬滿了巫鹹肩頭。他在“說”出了一句“要不是我出不去,我早就……”之後,沉沉睡去。
    …………
    也不知過了多久,驛站內壁忽起異動。平靜的湛藍海麵突然起了波瀾,鬱鬱蔥蔥的山脈竟然迎來了和風吹拂,冰川出現消融的跡象,沙漠的上空聚起了濕潤的雲朵,就連需要足夠靈力才會被點亮的螢石都開始爆出點點光芒。
    “這……什麽聲音……”混沌中的巫鹹夢囈一句時鬆開了長須,猶如一粒芝麻般輕飄飄地墜落。他掙紮著從鬆軟的浮土中爬出,徐徐升空,來到罐口。
    啪!
    “這……”
    卡啦!
    “這是要……”
    啪啪……哢……
    “裂了???!!!”睡眼惺忪的巫鹹就像是在與罐子對話。
    哢哢……哢哢哢哢啪啪啪……
    巫鹹打了個激靈,全速後撤,這樣才好看清罐子的全貌。
    清脆的聲響在古老的罐壁上蔓延,預示著一個新生兒即將從古老中破殼而出!
    巨浪將雪白的浪花舉過頭頂,山林中疾風穿梭打鬧,雪山化水奔流入海,傾盆大雨在沙丘下瞬間匯聚成河。就連兩頭龐然大物也突然燃起遍體紅光,觸角盡收地匍匐在海沙罐旁,發出陣陣溫順的沉悶低吟。
    “來了來了……!!!”巫鹹手舞足蹈。
    在巫鹹孩童般的歡叫聲中,罐壁如極速皸裂的大地,啪啪作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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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身沒錯!老身沒錯!!!”巫鹹喜極而泣。
    點點塵,片片光,加上巨浪擊起的滴滴海水與火山噴發的團團岩漿從驛站壁上的山河湖海,草木藤林中如飄雪般洋洋灑灑而落,匯聚罐中!
    轟——!!!罐壁在分崩離析後瞬間落地成沙。飛灰之中,赤身裸體的田斕女娃雙臂抱膝,長發裹身,靜靜地側臥在黝黑的罐底。她兩眼合得安寧,兩頰透出紅潤,雖口鼻藏於肘下,巫鹹卻能感覺到其平穩悠長的鼻息。
    巫鹹大氣不出,細致入微地感覺著這一切,於是才注意到其身側有一金光閃閃之物,細細看來,乃是一枚錯金蛇紋木簪!
    蛇紋自不必說, 兩個小夥一木一金,那簪子定是他們所化!稀奇古怪之事見得太多,巫鹹對此並不多想,他唯一在乎的是這一動不動的女娃!但巫鹹仍是原地不動,不敢冒然近身,怕是犯了什麽禁忌。待到塵煙散去,又過去了一刻,田斕仍舊一動不動,沒有絲毫即將蘇醒的跡象,巫鹹才提心吊膽地緩緩靠了過去。
    “目北啊目北……你這老夥計可不要施什麽法嚇唬老身啊……要不……要不……”
    在距田斕不過三寸之時,巫鹹就這麽念叨著向田斕伸出了九須。一須向頭頂,一須向背脊,一須向腿膝,還有六須待被嚇一跳時用來喊叫壯膽。
    進三分退一分,片刻之後,戰戰兢兢的巫鹹終於讓他的三須同時觸上了目標。也就是在碰上的一瞬,田斕的背脊上自皮膚之下透出了斑斕異彩,而她的兩臂更是泛起了朦朧金光!
    “是,對,沒錯,就是這感覺!!!”巫鹹沒敢撤走三須,直接用其餘六須共振呼喊。
    緊接著,田斕的抱膝食指動了一動。而後,她的眼簾也抽了一抽。再來,她的整個背脊也挪上了那麽一挪。
    “動了動了!!!醒了醒了!!!”巫鹹光溜溜的臉上贅肉亂甩,頂著千萬歲的靈魂在空中如初生的精靈般起舞!他大聲急呼,像是在告訴無所不在的目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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