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誠此刻就像是一個被剝去了所有防護和偽裝的孩子，赤裸地暴露在絕望之中。
    她能感受到鋪天蓋地的“難受”，卻無法理解，無法逃避。
    那種龐大而沉重的，源於她自身和烏克娜娜的純粹的悲傷，跨越了理智的阻礙，迫使若誠的眼淚不受控製地默默流淌。
    烏克娜娜咬著牙，沉默地幫若誠一遍遍擦掉淚痕，動作專注而堅定。
    她強行壓製住自己幾乎痙攣的心髒，強迫自己痛到一度無法呼吸的身體繼續動作。
    在若誠泡完藥浴清洗一新之後，烏克娜娜仔細用浴巾裹著她，暫時安放在她自己的床鋪上。
    空氣中未散的血腥味讓她蹙眉，她動作迅速地換上幹淨的床上用品，這才將人重新抱進帶著隻有冷香味的被窩。
    艾格妮絲回來的時候，就注意到烏克娜娜安靜而孤獨的背影，她迎著月光站在若誠身側，渾身裹著沉靜而蓄勢待發的冰涼。
    “烏克娜娜？”
    艾格妮絲輕手輕腳地關上房門，把手裏的東西放在客廳的茶幾上，緩步走到烏克娜娜身邊，瞥見烏拉拉在熊熊們的陪伴下安睡，心裏也算是鬆了一口氣。
    烏克娜娜聽到聲音轉身，頷首示意，壓低聲音問道
    “艾格妮絲，外麵結界布置好了？”
    “嗯，不過為什麽長老們要單獨為若誠設置這麽一個結界？若誠現在不是已經甚至連魔法都忘記了。”
    艾格妮絲將自己的背包遞給烏克娜娜，擔憂地注視著若誠蒼白的側臉。
    烏克娜娜接過背包，先走一步帶著艾格妮絲來到客廳坐下，疲憊道
    “說來話長”
    烏克娜娜將若誠的情況簡單和艾格妮絲說了一遍。
    她淡淡地掃了一眼對方臉上的凝重之色，挑出幾瓶魔藥之後，就將背包放到一邊。
    艾格妮絲的眉頭越皺越緊，放在膝蓋的手悄然攥緊，指節泛白。
    她沉默片刻消化了一下那些令人窒息的消息，才緩緩開口，帶著難以置信的冷峻的語調，和壓抑的怒意，說
    “他們怎麽敢的”
    艾格妮絲深吸了一口氣，強行冷靜下來，神色晦暗道
    “就因為那些謠言？害怕若誠反水？”
    “但是個人都知道，若誠是最不可能這樣做的吧，更不要說你還在她身邊盯著，她又怎麽會允許自己讓你失望？”
    烏克娜娜的聲音平靜得可怕，像是在陳述一個無關緊要的事實一般，說
    “正因如此，不能完全處於控製之下的若誠，對別人來說很有用，也太危險。憑借若誠的實力，如果我有個萬一，就沒有人能阻止的了她。最安全的做法，就是圈禁在某些人看來，必要時，可以直接”
    “銷毀”
    最後兩個字，她說得極輕，甚至帶著刺骨的寒意，就像淬了冰的毒針，紮得艾格妮絲心頭一凜。
    她瞬間明白了烏克娜娜說的話到底是什麽意思。
    這並非臆測，也不是什麽預備方案，而是那些對若誠心懷不軌的大貴族在落井下石。
    尤其在長老會抓捕了一大群急功近利的叛徒之後，那些人更擔心自己未來的處境，這才冒著被若誠報複的風險，推著輿論逼迫高層做出選擇。
    誇克族的大多人仍舊將若誠視為工具。
    否則又怎麽會在若誠受難之時，首選的不是怎麽救她，而是利用輿論逼迫長老會和萌騎士團，選擇放棄和控製？
    艾格妮絲倒吸一口冷氣，臉色瞬間白了，她掃了一眼烏拉拉的方向，刻意壓低聲音，卻仍能感受到語調中的驚懼，道
    “他們瘋了？這樣做有什麽好的？”
    “我們可還站在若誠身邊，這麽做不怕寒了萌騎士團的心嗎？”
    烏克娜娜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毫無笑意的弧度，諷刺道
    “大義為先，不是嗎？”
    “不過是權衡利弊之後，‘理智’得讓人心寒罷了，我們隻有幾個人就像那個鄭經將軍說的一樣，至少暗黑族是表裏如一的黑，而誇克族”
    盯著艾格妮絲那雙還沒有被族群內部的陰暗麵徹底汙染的眼睛，烏克娜娜抿了抿唇，還是將更尖銳的話咽了回去，說，
    “算了”
    艾格妮絲能感受到烏克娜娜平靜的表麵之下，被壓抑到極致的負麵情緒，她的心髒緩緩墜下，低聲問道
    “需要我做什麽？烏克娜娜？”
    烏克娜娜的嘴角帶著一絲極淡而真實的笑意，她搖了搖頭，說
    “艾格妮絲，謝謝你。”
    “就這樣就好，不需要再去改變什麽。若誠估計早在正式行動之前，就猜想到那些人不會乖乖就範了，抓人要抓現行。引蛇出洞，她應該也是這個意思。”
    她的目光倏地如同出鞘的寒刃，冷傲道
    “在誇克族內我還是有一定的權勢地位的，有我在，他們沒人可以對若誠動手。隻要我不同意，就連長老們也不能違背我的意願擅自行動。”
    “畢竟我還是明麵上的奈亞公主，不是嗎？”
    艾格妮絲思考片刻之後，選擇尊重烏克娜娜的決定，況且若誠如今也需要時間接受現實，點點頭說
    “好吧，魔藥的事情交給我，以後我包了。”
    “麻煩你了。”
    烏克娜娜喝了一口用來緩和情緒、穩定心神的魔藥，白著一張臉擠出微笑道。
    艾格妮絲擺擺手，擔憂地看著她，說
    “沒有什麽麻不麻煩的，和我客氣什麽？我們是朋友。”
    “對了，小廚房裏還有我中午帶回來的食物，你們吃過嗎？”
    烏克娜娜搖搖頭，眼視線不自覺地落在不遠處若誠的身上，說
    “沒有，我和烏拉拉都沒有什麽食欲，若誠又這樣”
    艾格妮絲輕歎道
    “我知道你們沒心情，但身體是根本，尤其是你烏克娜娜。”
    “要是你倒了，若誠怎麽辦？”
    她起身走向小廚房，說
    “吃不下飯的話，我去熱一點湯，你多少喝一點補充一下體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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