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陪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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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林知在東宮處理政事,忽聽到外麵吵鬧聲。
他走出來,看見一個小孩兒站在樹下,抬頭望著那棵樹,碧華伺立在身旁,便問,“何事如此吵鬧?”
碧華一見林知出來,急忙過來行禮,“太子殿下安好。”
那個小孩也跟著看過來,隨後邁著小短腿就跑過來。
“太子哥哥,太子哥哥,球球!球球!”
林知不明所以地被他拉到一棵樹下,隻見何滄手指胡亂地指著,想解釋什麽,可話又講不清楚。
何滄是何連依哥哥的兒子,即林知的表弟。
一旁的碧華解釋道:“小公子把蹴鞠踢到樹上去了,拿不下來,急著呢!”
進德公公責怪道,“怎麽不去找侍衛?就由著小公子在這裏吵鬧,都吵著殿下處理政事了。”
碧華連忙賠罪道,“奴婢已經命人去尋侍衛過來了,可小公子仍是吵鬧,吵到殿下,是奴婢疏忽了,奴婢這就將他帶走。”
碧華要將何滄帶走,豈料何滄看著那棵樹,就是不走,小嘴還喊著,“球!球!”
他年紀尚小,不懂得什麽嫡庶尊卑有別,隻知這位太子哥哥平日裏待他極和善。
林知看著那棵樹亦是滿麵愁容,不過還是儒雅隨和道,“無妨,母後如今身懷六甲,無法事事顧全,讓滄兒在這玩著吧。”
“是,殿下仁孝,是皇後娘娘之福。”碧華福身道,“奴婢去看看侍衛怎麽還沒過來。”
碧華走到廊道上,就看見迎麵走來的曾永忠。
見他穿著,不像宮裏的當值官吏,亦不像伺候人的太監侍衛,但長得虎背熊腰的,倒像是個練家子,就開口問道:“你是何人?”
曾永忠頓住腳步,道,“曾家嫡長子,曾護,姑娘有何事?”
碧華訝異地看著他,“你就是教習殿下武略的那個曾護?”
“正是。”
“曾小將軍來得正好,小公子將蹴鞠踢到樹上去了,勞煩你將蹴鞠拿下來。”
曾永忠隨她走到院中,就看到林知站在樹下,仰頭望著一棵樹,一籌莫展的樣子全然落入他眼中。
“太子殿下安好。”
曾永忠請過安後,一躍而起,拿了樹上的蹴鞠就飛身旋轉而下,他穩穩當當地落在地上,然後將蹴鞠遞給碧華,“給,蹴鞠。”
碧華開心地接過蹴鞠,“多謝曾小將軍!”
曾護轉過身,就看見林知正看著他,他將懷裏抱著的一捆文書遞給林知,“殿下,這是殿下上旬落下的功課,侍講讓末將給殿下送來,並督促殿下學習。”
進德連忙上前接過那捆文書,嘴裏又念叨著,“殿下已經夠忙的了,現下又多了這些書要讀。”
林知倒是沒說什麽,隻微點頭道,“本宮知道了,多謝曾小將軍送來。”
林知和進德走進大殿,曾永忠便抬腳跟上。
林知見他送了書後還不走,就問道:“曾小將軍還有事?”
曾永忠繃著一張臉,腮線緊繃道,“有。”
林知抬起頭看他,不解地問,“何事?”
曾永忠其實沒什麽事,但是他不想走,於是硬邦邦道,“侍講讓我督促殿下學習。殿下,請吧。”
他說著就將文書放到書案上,比了個請的手勢,並站到後方老老實實地充當督促者的角色。
“曾小將軍,父皇龍體微恙,本宮身肩監國重任,現下無暇他顧,你先回去吧,本宮有閑暇了自會學習。”
“殿下身負重任,臣也是奉命而來,還望殿下莫要刁難。”
刁難?一旁的進德看了曾護一眼。
他服侍太子殿下至今,還未見過殿下刁難過人呢。
殿下確有要事要辦,倒是這個曾護,拿著雞毛當令箭,陳侍講再厲害,也不過是個侍講。
進德很不客氣地說,“曾小將軍,請注意你的言辭,你在太子殿下麵前,奉的是何人的命啊?”
曾永忠涼涼地看了他一眼,回懟道,“總管,照你這意思,太子殿下便可以罔顧倫理,不尊師重道了?”
進德喝道,“你血口噴人!老奴怎麽可能是這意思?殿下,老奴……老奴隻是——”
林知見他兩人似要對罵上了,無奈道,“公公隻是為了提醒本宮,事有先後緩急,國事為先為急,學識當日日勤修,不急於此時,那些武略文書,本宮有空了就會看,曾小將軍先回去吧。”
“不回,”曾護一屁股坐在玉階上,倔強道,“殿下不看,臣這差事便不算完成,臣完不成差事,哪兒有什麽臉麵回去?”
進德見他竟敢忤逆太子殿下,尖著嗓子嗬斥道,“你別得寸進尺了!”
林知無奈地攤開手道,“曾小將軍也看到了,本宮還有這麽多事務要處理,那照曾小將軍的意思,本宮該如何做?”
“殿下要處理國事,那便處理吧,臣的事兒不急,臣也不忙,就在這兒陪著殿下,殿下什麽時候把這些武略文書看完了,臣就什麽時候走,殿下以為如何啊?”
曾永忠無辜地眨著眼睛,好似辦不成差事回去會少胳膊斷腿一樣,一臉誠懇地央著他允自己留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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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知扶額道,“此處無聊至極,曾小將軍樂意留著,那便留著吧,不過恕本宮無暇招待。”
曾永忠朝那書案貼近一些,笑嗬嗬道,“怎麽敢勞動太子殿下招待呢?曾某粗人一個,殿下賞杯茶水便是。”
林知看了一眼身後的進德,道,“公公去為曾小將軍煮一杯茶來。”
進德雖不怎麽待見曾永忠,但也知曉殿下極重待客之道,於是道,“老奴這就去。”
大半天不見進德,待天完全黑了,他才回來。
進德將茶盞送到曾永忠麵前,道,“曾小將軍,茶來了,曾小將軍快些喝完就走吧。”
此時饒是瞎子,都該看出東宮的總管太監不喜曾永忠了,偏生這位曾將軍天生皮糙肉厚,臉皮也不薄。
他巋然不動,堅定道,“我為殿下掌燈。”
進德冷哼一聲,道,“不必勞煩曾小將軍了,有老奴在,老奴會為殿下掌燈。”
曾永忠不在這兒,太子殿下才能去就寢,不然這個人一直看著,殿下就不能休息了。
林知微微抬眸看了他一眼,道,“將軍陪著本宮枯坐了整整一日,也該累了,回去吧。”
曾永忠剖心解腸般道,“臣不累,臣願意陪著殿下。”
林知:“那……隨你。”
曾永忠立刻恭敬地道謝,“多謝殿下。”
進德道,“曾小將軍,你不累,殿下也會累的啊!你不想休息,也得替殿下想想不是?殿下今天已經勞累一整天了,現在該歇息了。”
曾永忠看著林知,並不言語。
林知想到曾永忠和他一樣,他們兩人就一人坐一處,自看自的,曾永忠都沒喊累,自己既為儲君,又怎麽能喊累呢?
這麽想著,林知就說,“我也不累,公公累了,就先去歇息吧。”
進德為難道,“老奴不是這個意思……殿下……”
“本宮知道,公公先下去吧,本宮還想再看會兒書。”
“殿下……”進德又看了曾永忠一眼,他深知殿下的性子,這位不走,殿下是不會去就寢的。
他正想著要不要去中宮告訴皇後娘娘時,林知就發話了,“公公自行去歇著吧,別去打擾父皇和母後。”
進德一聽悶聲悶氣道,“那老奴還是陪著殿下。”
“有我陪著,用不著你。”
曾永忠明明是在陳述事實,可進德聽著就不是那麽一回事了。
“哎你什麽意思啊?這麽多年都是我陪在殿下身邊,你以為你會個武略就了不起啊?我——”
“哈哈哈……”林知沒忍住笑了起來,他閃著狡黠的杏眸看著兩人道,“公公和將軍這是要在本宮麵前爭寵嗎?”
曾永忠附和地說,“是啊,殿下既然看出來了,那臣鬥膽問一下,殿下更寵誰呢?”
進德自認伴在林知身側多年,哪裏需要爭寵。可聽到曾永忠這麽問,他不禁也有些好奇了,也跟著催問道,“殿下?”
林知看著一副諂媚模樣的進德和一副誌在必得模樣的曾永忠,擺擺手,無奈道,“你們怎麽那麽幼稚啊?”
進德和曾永忠對視一眼後,率先不屑地說了句“幼稚。”
曾永忠卻緊抿嘴唇,神色漸漸凝重起來。
他不喜歡林知這種避而不答的應付方式,他想要——
他想要什麽呢?
想要林知說更寵他嗎?
曾永忠被自己這個念頭嚇了一跳。
可一邊又不可控製地往這方麵深想。
“好了公公,快去歇息吧,我們還要再看會兒書。”
進德有些猶豫,可最後還是被林知趕走了。
林知看著書,看著看著就困了,他單手撐在椅子扶手上,手指微曲,支著天靈蓋,不知不覺就睡著了。
曾永忠是武將,洞察秋毫,林知剛一靠在椅背上他就知道了,不過他沒有聲張,而是繼續看書。
待林知差不多睡著時,他才起身進內室,從雕著杏花的衣架上拿起一張薄被子給林知蓋上。
林知睡得熟,姿態嫻雅,曾永忠隻想到一個詞可以形容——精雕細琢。
曾永忠沒忍住,伸出手摸了摸林知的臉頰。
那觸感,當真是軟極了。
林知覺得臉上癢癢的,就輕輕蹭了蹭。
曾永忠將他蹭滑落下來的碎發重新別回耳後,情不自禁地說,“殿下,臣抱您去內室榻上安睡可好?”
林知迷迷糊糊間,好似夢回賴在父皇懷裏酣睡的兒時,他含糊地嗯了聲。
曾永忠動作輕柔地把他抱了進去,將他放在榻上,然後給他蓋上被子。
林知半睜開眼睛,夢囈般呢喃細語,“宮門該下鑰了,將軍去偏殿就寢吧……恩……讓公公收拾收拾……”
進德剛剛就被他趕去睡了,不過曾永忠沒糾正他,隻說,“我知道,你且睡吧。”
是夜曾永忠亦在他的腳踏旁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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