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1章 撿棗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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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陽灑在杏花山東邊小山丘上,映照了滿山,更是金黃了杏花。
此等素雅淡然,林知這裏是獨一份。
臨入冬,林知不得不先撿些樹枝以備不虞,打定主意立時就行動起來。
林知辦事一點也不拖拉,他隻願早早地做好,可以早早地再安排別的事。不過雖說是在撿枝幹,他卻是不顯不愉,反而挑挑揀揀的,兀自悠然自得著。
冗長雜亂的煩惱猶如飄飄然落葉般飛揚,落葉終會有觸地之時,不知煩惱有無歸於沉寂的時候。
林知撿著枝幹撿累了,轉身去了不遠處的另一座小山丘,卻是撿起了紅棗來。
這兒的棗那是別處比不得的,要不然衛思易在時也不會時不時地就來摘上一個午後。往年衛思易在時,林知沒幾天就能吃上紅棗,今年來卻是還沒嚐過幾個。
抬頭一看,一顆顆小碧玉與小瑪瑙垂掛枝頭,蒼翠欲滴,實是誘人。不過照著林知這樣溫和的,倒是隻能埋頭撿。
“你倒是清閑,還有空撿棗子。”曾永忠不知何時到的,突然出聲,嚇得林知一大兜的紅棗都掉了。
許真叫許久未來的曾永忠給說對了,林知有些埋怨地看著他,默不作聲,複又低頭追著剛剛掉了的紅棗去了。
曾永忠走到一堆紅棗旁,就地坐下了,他隨意地拿起一顆,淩空扔進嘴裏,邊嚼邊十分霸道地說:“過來讓我看看你想我沒。”
想不想他,豈是看得出來的?
讓林知過去,無非是想動手動腳的。
曾永忠的話總是講得這樣好聽……林知不理睬他,隻專心做著自己的事。
曾永忠倒也不催他,反倒是曲躬背在腦後,身體歪斜著躺下,隨手抓了一大把棗子,一顆一顆地往嘴裏投。
等林知撿完棗子回到他身旁時,剛剛的棗子已經被曾永忠吃完了。
林知見他閉著眼睛,也不說話,將滿兜的成果都放到地上去,就又再去撿了。
他再回來時,曾永忠已然坐正了身子,說:“衛思易前幾日去了趟蔡國公府邸。如今吏治腐敗,奸佞當道,官場汙濁,國公府早就受擠兌,沒落不如當年了。”
林知躬身將地上的棗子一個一個裝進麻布袋裏,邊說:“思易不是那攀龍附鳳、趨炎附勢之人,蔡家獨子雖是貴族出身,但如你所說,國公府已然沒落了,照暗衛呈報,他的品性並不壞,況且現下新舊兩派分庭抗禮,孰將更勝一籌還未可知,思易與他交遊,倒也不是件壞事。”
曾永忠看著他,餘光掃到他頸側還有青於未消,色澤不重,但他皮膚白皙,這一相比倒與他動作輕柔時給弄出來的差不多……他微斂目光,盯著地上漸少的棗子,不動聲色地咽下口水,沉聲說:“是,蔡家多出武夫,想當年北狄叛亂擾民,蔡國公單槍匹馬赴北疆,劍挑群雄震敵寇,才為大軍壓境贏得時間,蔡家隻知披肝瀝膽,若不是曆代穆風帝都不疑有他,怕是早就湮沒無聞了。隻是……”
“隻是雲皇不比我林氏祖先寬宏大量,”林知將裝好的棗子打上結,並沒有發現他的異樣,邊說:“韓展業氣量不大,如今他兒子在這方麵比他還甚一籌,才短短兩代,不過十數年,蔡家的爵位就如同虛設了。”
林知看著點頭讚同的曾永忠,起身走到棗樹後,收拾起了剛剛撿的柴火。
曾永忠見狀也起身跟了過去,他隨意地踢了踢地上的雜草,說:“韓庭派了人到處查探衛思易的來曆。”
林知聞言頓了下,放下手中的枯枝,轉頭站直了看著他。
紅院雖在他掌控之中,但是齊王此人太難捉摸了,衛思易實是不宜與他多往來。
曾永忠看向林知,發現他眉頭緊鎖,一時想到是自己沒說清楚惹他擔憂衛思易了,忽而一笑,說:“他沒事,我剛剛在想,此次進京的學子那麽多,韓庭為何單單查了他。”
林知心下稍安,不過還是問:“那是怎麽回事?會不會是思易做了什麽引起了他的注意?”
曾永忠意味深長又意有所指地說道,“許是你弟弟的桃花開了吧!”
林知惡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抿嘴不語。
桃花?自己招惹上一個他就已然是不孝了,還真當他林家男子個個都是軟柿子一樣好欺負?
“我覺得你可以祈禱祈禱真是這樣……”曾永忠訕訕,正經了神色說:“韓氏皇族如今也就韓庭一人德才不離宗,戰場上的事我清楚,要不是韓庭的兵,這雲朝怕是不知道被北狄蠻族鐵蹄踏入幾回了,官場上他雖沒怎麽表態,不過我猜他是與我一樣,暫時地避一避那群朋比為奸之徒罷了,對他,那是萬不可小覷的。”
而若他與衛思易真有一腿,屆時林氏複位,要說服他不要負隅頑抗那就簡單多了。
情嘛,何人比他更清楚,若是真動了……曾永忠定定地看著而不遠處不想理他胡言亂語而正彎腰在綁柴火的林知,心道自己莫不是動情了,不然怎會百看不厭呢?不然怎會如此不厭其煩地逼迫他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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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低下頭看了看自己的手,幹幹淨淨的,可它當真如自己所見一般幹淨嗎?
當然不是的,曾永忠怎會不知它沾染過多少鮮血,又斷送過多少生命,他將它覆在自己心口處,無聲念叨著:血肉之軀,色欲熏心罷了。
許久不在血腥戰場上瘋狂廝殺,都快忘了自己隻不過是想要征服,想要快感而已了。
欲望而已。
林知機深智遠,兀自沉思番,擔憂道:“齊王怕是疑心思易了。”
曾永忠眨眨眼,計慮慣了,倒是一語中的,“他那相貌確是獨有,常人難及,不過已經隔了一個朝代了,如今能有幾人見過當初的穆風帝?”
他的話在理,不過林知還是不敢放下心來。畢竟事關重大,稍有不慎,便是萬劫不複。
“再者,衛思易被擄過一次後,韓庭再找他去,他也去了,還是去的紅院,許是兩人彼此情投——”
曾永忠原想說生情了,但看到林知投過來的警告目光,就轉了口,而變成了,“趣味相投、誌同道合、衛思易與他交遊也無壞處……”
他說著看到林知彎腰提起那捆柴火了,想也不想就大跨步走過去接過,背到自己背上去了,林知又小跑著去提另一側的那袋棗子,過來後又被曾永忠拿過去了,他說:“你的力氣,留著一會兒在榻上使。”
林知伸出去的手默然收回,側身走在了前頭。
曾永忠落後一步跟著,在下坡路處,兩人沐著前後兩座山頭共同交接飄落的黃綠葉片與粉紅花瓣,花中有葉,葉中有花,花葉相交,似相濡以沫之魚,情中染景,景中映情,當真是風景這邊獨好。
曾永忠想著,自己早些年在戰場上廝殺過後,最喜歡來這裏……
屍山血海與花山葉海,烏雲蔽日與風和日麗,提刀射箭與撿棗負薪,枕戈待旦與醉臥紗帳,鐵血大漢與幽蘭雅士……戰場上的一切哪比得上這裏,所以曾永忠後來卸了重職,而去守一個離這裏較近的北城門。
隻是人心總是浮躁的,他素來又是有著火般熾烈情懷、鐵般剛勁筋骨的鐵漢,不去血腥殘酷之地廝殺,滿身力氣無處施展……直到將林知帶到這裏來,他才找到了發泄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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