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遇飛扯開笑容，看起來比這個昏暗潮濕的獄道還要陰森可怖，他沙啞的聲音說：“那我至少也還是有點用處的，不像你，喝口水都要叫皇帝生疑。”
    他緩了口氣，繼續說：“老狐狸，我們鬥了一輩子了，既然你來送我這最後一程，那我也好心勸你一句，皇帝啊，他盼不得你一命嗚呼呢，你說你也活了這麽一大把年紀了，就算是現在死了也不虧，所以要不你就早些下來陪陪老朋友？”
    劉希和耐著性子聽，聽完嘴角抽搐不止，他不欲與此人多說廢話了，轉身拄著拐杖走了。
    魏遇飛看著他的背影，在後頭大聲吼道，“老狐狸！我在地獄等你！”
    革新派落敗，對守舊派而言可謂是大快人心！最不願意見到“衣敝縕袍與衣狐貉者立”的就是舊派了。
    被褐懷玉者平步青雲，那哪還有他們的地位。當日劉希和就召集一眾黨羽到紅院。
    戶部尚書王見厚率先說，“革新派這下算是倒了！真是大快人心，可喜可賀啊哈哈哈！”
    工部尚書陶恭平捋了捋胡須，渾濁的嗓音道，“那可不一定，王老弟別掉以輕心。”
    王見厚見不慣他那副高高在上的模樣，皮笑肉不笑地說：“陶大人未免也太多心了，那魏遇飛都被皇上革了職，還怕甚？”
    “這個魏遇飛是被革了職了，那下一個呢？”陶恭平問，“誰能保證沒有下一個魏遇飛？嗯？王老弟，你能嗎？”
    王見厚嘴角抽了抽，剛要開口，見著右相抬手示意，他拱拱手坐下了。
    劉希和說：“恭平說的是，現在正是一鼓作氣的時候，大家都不能掉以輕心，我們至少還有一個勁敵！”說到此處他眼露精光，猶如返老還童。
    底下有人問，“朝中明麵上站革新派的都下了獄了，相爺說的勁敵是……”
    陶恭平說，“如果我沒猜錯的話，當是那一個人。”
    王見厚白了他一眼，剛剛那人討好地說，“我等愚鈍，大人就別賣關子了。”
    “衛文隱！”陶恭平對此很受用，他讚賞地看了那人一眼，一副深不可測的模樣，卻又轉向劉希和，問，“相爺，我說的可對？”
    劉希和將送至嘴邊的青花瓷茶杯放下，環視眾人，慢吞吞地說，“是，恭平不愧是本相的臂膀！”
    “相爺厚愛，都是相爺栽培得好！”
    “好好好！哈哈哈！恭平有耐性有才能，再上一層樓指日可待！”
    此話如石如海，激起千層浪！
    陶恭平已是尚書，再上一層樓，那就是丞相！空虛的位置是——左相！
    “承相爺吉言！我隻想為相爺排憂解難！”
    陶恭平假意謙虛，眾人還是接連道賀。
    舊派在密謀，新派也在算計。
    新派的領頭是倒下了，不過新的領頭也在慢慢成長起來。如今的楊揚清可謂是萬事俱備，隻欠東風了。
    他如今是禮部尚書，魏遇飛這一走，剛好給他讓出了上升的位子來。
    皇宮某處假山的洞裏。
    楊揚清正在遊說梁漫漫，要她去皇帝跟前鼓吹他的才華。
    楊揚清含笑道，“梁妃娘娘可聽說過百足之蟲死而不僵？”
    梁漫漫不解地問，“大人的意思是……”
    “梁妃娘娘如今與我可是一條繩上的螞蚱，”楊揚清湊近她的發髻珠玉間，用鼻尖輕輕嗅了嗅，蠱惑般說，“我榮，娘娘便榮，我損，娘娘便損。”
    梁漫漫耳尖飛起蝦紅色，更如一朵嬌豔欲滴的鮮花。
    她道，“本宮才疏學淺，還請大人言明。”
    “皇上扶持革新派，不過是為了平衡守舊派的權勢，如今的革新派算是沒落了，可皇帝的目的還沒達到呢，”楊揚清篤定道，“隻要皇上還需要革新派，那革新派就沒有就此沒落。”
    梁漫漫皺起秀眉，問，“可魏遇飛不是被流放了嗎？其他人也都或斬或放了呀，還哪來的革新派？就算有你們幾個漏網之魚，那看起來也不足為懼。”
    “娘娘聰明，就我們幾個，確實不足為懼，不過，”楊揚清頓了頓，繼續道，“正是因為斬草不除根，春風吹又生！”
    “就憑你們幾個？”梁漫漫顯然不太相信。
    “就憑我們幾個，”楊揚清肯定地看著她，說：“當然也包括娘娘你。”
    “我？”梁漫漫指著自己問，“我能做什麽？”
    “娘娘是皇上的枕邊人，娘娘能做的，那可就多了。”楊揚清看著她，道，“娘娘附耳過來，微臣同您說計劃。”
    梁漫漫靠到他身上，聽完後輕笑，“本宮幫你，可有何好處？”
    楊揚清摟住她的腰，道，“微臣若能更進一步，那進出皇宮也能更便利。”
    梁漫漫道，“如此的話，本宮隻能應下你這差事了。”
    新舊交相執政，民無所適從，其必亡矣。但政客隻知其利，怎會考慮這些？
    小太子剛薨，皇帝沒心思召見任何人。梁漫漫硬要進去，雙福祿不在，雙遠興隻知道要攔人，卻不知道要怎麽攔，他急得團團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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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聽梁漫漫倨傲地說，“敢攔本宮，你們有幾個腦袋可以砍？”
    遠興連忙跪地求饒，“奴才不敢，娘娘饒命啊！”
    梁漫漫抬了抬下巴，“掌嘴。”
    翠香上前來，抬手就扇了幾下，雙遠興被扇得一邊臉都腫起來了。
    梁漫漫才喊停，然後帶著翠香扭著腰趾高氣昂地走了進去。
    午膳時，雙福祿來當值，一看雙遠興那臉頰，心疼得無以複加，不過嘴上不好說什麽，問清楚緣由後就讓他先回去。
    進殿內伺候茶水時聽到了梁漫漫在皇帝跟前搔首弄姿地誇楊揚清的話。
    饒是他見多識廣，也實在看不下去，便悄無聲息地退下了。皇帝也太重口味了。
    回到太監房後，見雙遠興乖乖地坐在榻邊，他連忙拿著雞蛋走過去，邊給雙遠興滾雞蛋邊說，“我的乖乖，怎麽樣了？我才離開一會兒，你就叫人打成這個模樣。嘖嘖，真是殺千刀的！”
    雙遠興被他攬進懷裏，淚落得更凶了，“福祿哥哥，我是不是很沒用啊……”
    “不是不是，你怎麽會沒用呢？是福祿哥哥的錯，”雙福祿輕輕拍了拍他的背安慰他，道，“是福祿哥哥沒保護好你。”
    雙遠興在他懷裏抬起頭，一雙眼睛紅紅的，像受了驚嚇的小兔子。
    他哭得斷斷續續道，“我、我……不是、沒用的？”
    “不是，我的乖乖，你怎麽用覺得自己沒有呢？”雙福祿抓住他的手腕，放到自己的心口處，真誠地說，“你很好，福祿哥哥很喜歡你，所以，你不要覺得自己是沒用的。答應福祿哥哥，好不好？”
    雙遠興被他眼睛裏的亮光刺到了一樣，他低下頭，輕輕應了聲，“嗯。”
    將雙遠興安慰好了後，雙福祿道，“我去寫封信，你等一會兒福祿哥哥。”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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