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秀麗利落的下車，站穩一看，果然是公公，她有些心虛的往兩邊瞟了一眼道：“爸，您出院了，走，回家去說。”
    她回娘家才住了幾天，鄰居看她的目光裏滿是八卦，她不想龍家的事情讓人知道，對公公很客氣。
    龍盛業不用看都知道她在想什麽，盯著她的眼睛道：“你說回來打聽婆婆的事兒，都四五天了可打聽到了？”
    李秀麗臉一紅，她可沒有打聽，也沒有人脈。
    她家本就是普通人家，父母隻是普通的職工，根本沒有關係能夠到龍家那邊的派出所。
    不過，公公提起婆婆，她有些理直氣壯了，龍家出事，她可不想一起丟了工作。
    本來，母親一直追問，讓她快速下決心和龍慶元離婚，但她一直還下不了決心。
    可剛才公公一問起婆婆的事，她立刻就想清楚了。
    她可以和龍慶元一起過平淡的日子，但不能和龍家一起丟了工作。
    即使和龍慶元離婚，她也可以偷偷接濟龍慶元。
    想到此，內心更加堅定。
    龍盛業一看她的表情，就知道，她這是想好要離婚了，於是搶先一步道：“秀麗別急，你婆母就算是要勞改，我也不能讓她影響到你們。
    我昨天已經離婚了，還登了報，以後你和慶元、慶力，包括我和她都再沒有關係，說是明天就上報紙，你等明天買了報紙就知道了。”
    李秀麗一愣，腦中無數個想法冒了出來，她不用離婚，慶元的工作保住了，她的工作也不會受到影響，連慶力以後都不會成為她的負擔。
    她、慶元和公公三個人的工資養一個家也能過好。
    她的心一下子輕鬆了，輕輕呼出一口氣，“這？媽知道嗎？”她抖了抖唇，實在說不出別的。
    她知道這個年代，一個女人勞改，沒了工作被家人拋棄意味著什麽，更不好說什麽。
    大柳樹下的人都靜了下來，都在聽兩人的對話。
    時間仿佛靜止了，龍盛業眼睛轉了轉，還要維護自己的形象，有些哽咽道：“唉，我昨天找了人打聽她會判幾年，打算湊些錢買東西去看看她。
    她不會怪我的，我這也是為了你和慶元，慶力還小，如果有一個勞改的母親，以後也找不到工作，更找不到媳婦。
    等她回來，我會照顧她的。”
    他像是下定了決心，抿緊嘴唇不再說話。
    旁邊的吃瓜群眾悄悄議論起來。
    “啊呀，那咋辦呢，要是我為了娃娃，我也得離。”
    “誰讓她犯錯誤呢？這男人是個好人呐，還等人回來養著。”
    “嗯嗯，真是個好人。”
    ……
    龍盛業贏得了好名聲，心裏的怨氣也少了些，他聲音放緩道：“秀麗，這兩天爸要辦事，得跑很多地方，你先把自行車給爸用用。”
    他沒有提讓李秀麗回家的事兒，隻先將自行車要回來。
    李秀麗一愣，點點頭，“好，那您先回去，下午下班，我就回家了。”
    龍盛業一聽，心中一喜，“好，好，你回來，也有人給慶元送飯了，這兩天那孩子一個人在醫院裏。唉……”
    眾人從兩人的話裏就明白了事情的大概，但並沒有人指責李秀麗，隻用複雜的眼神看著她。
    李秀麗又是一僵，“好，等我回去，晚上下班後，我去陪他。”
    龍盛業點點頭，他就要這樣的效果，如果到親家家裏，還達不到這樣的效果。
    親家不在，在眾人的眼光裏，一個小媳婦而已，一定會按照自己劃的道道走。
    這不果然是這樣嗎？
    龍盛業似是有了信心，接過自行車，頭也不回的走了。
    騎上自行車，他似是有了底氣，身體都輕快了不少。
    回到家裏，龍慶力已經將菜地澆好，還把碗洗了。
    看到龍盛力騎回來的自行車有些高興。
    這說明爸爸已經見過嫂子，那麽嫂子很快就會回來，他的飯就有著落了。
    家裏沒有油，做飯還真不好做，想起那盆壞掉的菜，也學著弄了一盆，還攪了兩碗攪團，用醬油、幹辣子麵和醋弄了個料碗。
    都好幾天了，吃到這麽爽口的飯，龍慶力吃的很滿足，腦海裏想起二姐以前做的各種好吃的。
    他開始想二姐了，可現在二姐不再是二姐，他的親二姐還不知道在哪裏，他沉默的吃著飯。
    午休過後，龍盛業就騎上自行車到街道上。
    劉燕曾經的同事看到他就躲，他也不強求，直接找到於主任。
    “於主任，我是來拿劉燕六月份的工資的。”他直接道。
    於惠芬眨眨眼，“按紀律，犯錯的同誌是要懲罰的……唉，看在這麽多年的同事，處理結果也沒有下來，你把她的工資結了吧。”
    這段時間龍家的事她也聽說了，家裏被盜，兩個人住院，沒有錢，接下來的治療都得停，還有一家人要生活，就算是被批評，她這個忙也得幫。
    龍盛業也沒想到，事情這麽順利，一謝再謝。
    於主任想了想道：“你別怪我多嘴，這些錢給她買些東西，糧票給她湊些帶上……離了婚，你們也是二十多年的夫妻，念點舊情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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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說完於主任打開一個文件夾看了起來。
    龍盛業一愣，看來於主任已經知道了啊，但她並沒有指責。
    現在的社會好，隻是太過於嚴苛。
    這十年裏，太多被打為右派或者犯錯的人，他這樣離婚撇清關係的不在少數，也能被理解，可以說見怪不怪了。
    龍盛業隻輕輕的說了句，“好。”便取了工資離開了街道。
    他不多說是為了自己的名聲，她劉燕能過得差嗎？
    生了孩子都能算計的把別人的孩子換了，於主任還在擔心劉燕這樣的人會過苦日子。
    但社會上不乏這樣心善的人。
    還是善良的人多。
    可他龍盛業又做錯了什麽？孩子是劉燕換的，也是劉燕先虐待孩子的，他龍盛業即使對親生的女兒，也不會好到哪裏去。
    卻不想那孩子有反骨，突然造反打了一家子不說，還引起公安的懷疑。
    若不是這樣，劉燕換孩子也不會敗露，所以，一切都是那個賤人。
    他恨得咬牙切齒，還有他家存的二十幾年的存款和五千塊的存折。
    對了，還有存折，可以去銀行問問，那錢還在不在，如果還在，可不可以取出來。
    想到這，他一下子又精神了，騎上車就往銀行趕，就像是去晚一點錢就不見了似的。
    他隻有一個念頭，怎麽沒有早點想起來？
    衝到銀行裏，直直奔向一個沒人的櫃台，大聲道：“同誌，存折丟了，錢還能取出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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