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負責場地修補的後勤工作人員默哀兩秒，經過一整天激烈的角逐，石英大會的八強賽落下帷幕。
    魔女的表現令人咋舌，盡管人氣高於對手，但大多數粉絲都不敢奢求一個新人能戰勝沙漠暴君，賽前的支持率也呈現一邊倒向佐倉塵燼的趨勢。
    由此還鬧出了不小的笑話，一家從開賽起就始終支持佐倉塵燼的媒體估計比賽隻看到一半就開了香檳，在塵埃落定後放出了慶祝佐倉選手獲勝的海報。
    同樣出乎意料的賽果也同樣出現了魔女所在半場的另一場對戰上……
    “怎麽……可能？”
    整個會場鴉雀無聲，觀眾們望著硝煙四起的對戰場地，瞠目結舌。    打扮瀟灑與家族成員截然不同的喬伊跪倒在地，神色被灰暗籠罩，瞳孔空洞無物……
    夜晚，聯盟大會選手專用寶可夢中心。
    三位少女落座於餐飲區，在柔和的燈光下享用著大會免費提供的晚餐。
    “真驚險啊！有那麽一瞬間我真的以為師傅要輸掉了！”
    七宮織音熟練地用刀叉切割著肉排，精心調製的合成肉已經占領幾乎所有的餐飲市場。    優等驕子的麵前擺著一碟魚片，優等生的食物沒動幾口，更多是在專注地望著餐桌對麵的少女。
    成功挺進聯盟大會四強，自己打破了自己新人訓練家大會最好成績的小鹿此時正有些局促地來回審視著餐桌上琳琅滿目的菜品。
    在小時候，她會很好奇，很羨慕電視上看到的高檔餐廳的奢華食物，但當真正有機會品嚐時，卻發現這些奢侈食物的味道與理想中的相差甚遠。
    不太習慣的小鹿最後隻選了一盤海鮮飯，回應了兩位學生的討論。
    “是很厲害，在培育上花了很深的心思。”
    優等驕子認真地思考起那場對戰的內容。
    “佐倉的指揮風格有些過於謹慎，束手束腳，之前和我的比賽也是一樣……如果他選擇更加直截了當的作戰方式，更大膽一些，說不定……”
    小鹿搖了搖頭。
    “這種假設是不成立的。”
    “是訓練家們各自獨有的作戰風格成就了他們，相應的訓練家們當然無法擺脫自己的基本屬性。”
    她思考了片刻，舉起了例子。
    “你不能要求一個以敢打敢拚出名的訓練家在關鍵時刻突然冷靜，你也不能要求習慣穩紮穩打的訓練家違背自己的習慣放手一搏。”
    “如果改變了自己的風格，那他們也就不再是自己了。”
    敢這麽做的訓練家也有，比如小鹿出名之前關都地區的明星新人飯展，那個少年為了學習魔女的指揮技法放棄了這次的聯盟大會，也不知道現在轉型得怎麽樣了……
    “誒！那師傅你是哪一種？”
    七宮織音抓住了有趣的話題，身子探向少女問道。
    “我嗎……”
    小鹿望著天花板上的華麗吊燈，眼神稍有恍惚。
    “都會一點點吧……”
    寶可夢中心治療完畢的清脆提示音響起，揚聲器中開始播報小鹿的姓名和輪次。
    “我去接我的隊員們了。”
    小鹿放下勺子，起身離開。
    “半決賽也要加油哦！我們會一直支持師傅的！”
    七宮織音跟著起身，揮手道別。
    “有什麽需要幫忙的我們隨叫隨到。”
    優等驕子連忙補充道，順便把聲音嘹亮在餐飲區中過於顯眼的搭檔拉回座位……
    哢嚓……
    醫護區的信號燈轉綠，大門打開，載滿物件的擔架車哐嘡作響地推出。
    身形高挑的沙奈朵麵色無奈地坐在擔架邊緣，像是不願意被躺著運出，但又不能離開身下的擔架。
    我已經基本恢複了，但這位護士不這麽認為……）
    一隻帶著護士軟帽的幸福蛋從擔架車的後方冒出，她先是整理好其餘的五顆寶可夢球，隨後踮起腳來拍了拍伊法的頭頂。
    “happy~”
    目睹這副情景，竭盡全力的小鹿最終還是沒能繃住，小聲地笑出了聲……
    這次石英大會八強賽的熱度空前高漲，比賽中反轉不斷，不停有黑馬殺出又有奪冠熱門意外折戟。比賽結束僅僅不到數個小時，相關的話題就已經掛滿了熱門平台的熱搜。
    而在其中占據一席之地的魔女既沒有記者招待會，也沒有官方采訪，慶祝儀式也隻是和兩位學生吃了頓飯，將一切全部交給同伴推掉的她，在網上的討論趨於白熱化時租了一間訓練場館。
    進門之後，少女望著明亮燈光下空無一人的場館愣愣出神。
    早些時候，偌大的選手專用訓練場館總是擠滿了做著比賽準備的訓練家，小鹿必須讓伊法出手才能搶到獨立的包間。且即便是隔音良好的包間，也能時不時感受到隔壁傳來的震顫和轟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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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在八強賽結束後，這裏萬籟俱寂，她可以任意選用心儀的場館，時間限製也被取消。
    疲憊與悵然交織，剛過去十七歲生日的少女恍然發覺自己已經在訓練家這條道路上走出了很遠很遠……
    小鹿？）
    伊法將手掌搭在少女的肩上，輕聲問道。
    “沒什麽，準備複盤吧。”
    小鹿搖了搖頭，滴了幾滴眼藥水，牽絆進化結束後，少女的七竅不斷溢出鮮血，以雙眼最為嚴重。
    如今身體的狀況基本緩解，但眼球還會不時感到幹澀。
    打開訓練場館自帶的多媒體設備，連接上自己的筆記本電腦，小鹿揉了揉自己的額角，一邊移動著鼠標整理資料一邊梳理著比賽思路。
    “叮咚~”
    門鈴聲響起，這個時間點原本不應該出現訪客。
    “請進。”
    小鹿暫時放下手上的工作，在伊法的注視下打開大門。
    “晚上好……”
    坐在輪椅上的白裙女孩向麵前的友人溫柔一笑，她在輪椅上輕撚白裙行了一禮，身後推著輪椅的路卡利歐跟著禮貌俯首。
    “看到這時候場館還有人租用，我就猜到一定是你。”
    綾音的視線越過少女，很快注意到場館內的布置。
    “抱歉，打擾你的工作了？比賽很精彩。”
    見到熟悉的麵孔，小鹿的心中輕鬆不少，笑著搖頭：
    “不打擾，離半決賽還有一個星期呢。”
    小鹿將綾音請進場館，兩人在複盤屏幕對麵的沙發上相對而坐，綾音的路卡利歐左右看了看，主動從附近的免費小冰箱中取了兩杯果汁放在兩位訓練家的麵前。
    “穿得這麽少嗎？”
    小鹿有些詫異地看著綾音身上的白色長裙，整潔但輕薄的布料讓少女更顯得消瘦透明。
    石英大會舉辦在高原地區，二月份的天氣還是頗為寒冷的。
    “沒關係……”
    綾音理了理耳邊的黑色長發，語氣柔和得就像七夕青鳥的雲朵羽翼。
    “看了你的比賽後，我能感受到血液流得很快，全身都暖和起來了……完全不覺得冷呢……”
    小鹿疑惑地眨了眨眼睛，不太認同友人的觀念，但也沒有拆台。
    “我更相信科學。”
    說完，少女站起身，從隨身的背包中取出一件備用的深色外套親手披在了綾音的身上。
    比小鹿年長兩歲的綾音視線始終放在麵前少女認真的麵龐上，她微笑著輕聲道謝，並沒有表示拒絕。
    “你很累吧？”
    綾音突然出聲問道。
    “誒？”
    小鹿有些不知所措。
    “我注意到了，你贏了比賽後……很疲憊，你的動作……很虛弱，也許你更需要好好休息。”
    綾音輕柔地解釋道，最後不含冒犯地小小提議。    小鹿揉了揉自己的頭發。
    “我和伊法的特殊進化，在帶來巨大增幅的同時也會同步消耗我的體力，差不多就是這個意思……”
    “至於休息，比起那種事，我更在意的是我還不夠強，拖累了伊法的發揮。”
    始終站在少女身後的伊法不動聲色地歎了口氣。
    “我覺得你已經做得很好了……”
    綾音輕輕地轉了個話題。
    “在比賽結束後，有很多人都在討論特殊形態沙奈朵的英姿，他們很激動，很崇拜……”
    綾音稍稍抬起頭，溫柔地注視著少女那雙如同黑寶石的眼睛。
    “我理解他們的感情，但我覺得，場上最耀眼的那位其實是你。”
    小鹿喝著果汁的動作一頓。
    “那也挺好的……如果所有人都在關注我的形象的話，總覺得會很奇怪啊……”
    朋友間的聊天陷入了短暫的沉默。
    綾音似乎還想說什麽，就在這時，異變突生！痛苦瞬間爬滿了女孩的麵孔，溫柔甜美的五官頃刻間變得扭曲，呼吸困難間，純淨到近乎透明的身體也開始劇烈戰栗。
    “發病了？”
    小鹿猛地瞪大了雙眼，瞬間拿出手機準備撥打急救電話，一旁的伊法則是微微眯起雙眼，沒有多餘的動作。
    “oo！”
    路卡利歐冷靜地喊了一聲，手腳麻利地從輪椅的儲物隔層中取出兩份藥物，迅速送入了訓練家的口中。
    伴隨著瀕臨破碎般的喘息和隱隱約約的抽泣，綾音的異常很快被壓製下來，但她的身體仿佛又透明了半分。
    “對不起，沒有注意發病的時間，給你惹麻煩了……”
    柔美的五官上仍然殘留著幾分痛苦的痕跡，但綾音依然擠出了一個勉強的笑容。
    先天和後天的原因疊加導致的內髒衰竭和癱瘓，應該避免劇烈運動和較大的心情起伏。）
    聯盟目前的醫療水平麵前真正的絕症其實已經很少了，以伊法的習慣，她之前就通過後方的手段探明了綾音的身體狀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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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綾音此前自稱可能走不到年末……換作是十年前的條件，她可能早就離世了。
    拖著這樣的身體竟然還能成為訓練家，甚至以新人訓練家的身份打進了聯盟大會三十二強，她的存在本身就類似於奇跡。
    “那無關緊要……”
    綾音咬了咬嘴唇，似乎是下定了決心，語速開始變快。
    “小鹿，我請求你，在聯盟大會後和我再對戰一場，是六對六的全麵對戰……”
    小鹿皺起眉頭，語氣前所未有得嚴肅：
    “我之前已經答應過你一次了，我原以為那場對戰能挽回你的想法，讓你安心養病……現在為了你的身體著想，我絕對不能再一次放任你的任性了！”
    綾音的眼神中溢出了悲傷。
    “我不剩多少時間了，就算小心調理也基本上無濟於事，那樣慢慢冷藏的人生是沒有意義的……”
    “我熱愛寶可夢，熱愛對戰，我關心我心髒的跳動勝過它的疼痛，就當是滿足一個臨終病人最後的願望也不可以嗎？”
    小鹿低了下頭。
    “我不喜歡你對自己的稱呼，不行……”
    她不相信這個世界上有什麽絕對無法解決的困難，不相信這個世界上有什麽絕對無法達成的事情，說到底，小鹿就是這樣倔強而又較真的人，不然也不會在賽場上創造出那麽多逆轉絕境的奇跡。
    “所謂的絕症，隻是當下的條件治愈不了而已……隻要注意調理，總有機會拖到更進一步的緩解方案，而更進一步的緩解方案，又能為找到最終的痊愈方案創造希望！”
    也許這麽做有些自私吧，但小鹿不願意看到自己的朋友放棄生的希望。隻要有拯救的可能，她就會去嚐試。
    一旁的伊法始終保持著沉默，沒有出聲，也沒有動作。
    單間場館內的燈光依舊明亮，兩位少女之間的爭吵最後結束於一聲遺憾的歎息。
    綾音的笑容依然溫柔，仿佛誰也不願意傷害，隻是語氣中的感傷在空氣中縹緲不定，久久不散：
    “我很難過……但既然是小鹿你的意見，我會選擇服從，因為我相信你……”
    說完，輪椅上的少女再度輕撚裙擺行了一禮。
    “祝你比賽順利，也不要複盤到太晚，注意休息。”
    ……
    將友人送離後，小鹿坐回沙發，仿佛全身的骨頭都被抽離一樣沒了力氣。
    你這樣的做法就相當於背負上了同伴的性命。）
    少女身後的伊法輕聲提醒道。
    小鹿先是沉默，隨後開口問道：
    “這是成長的必然嗎？”
    伊法想了想，微微頷首。
    是的，以後，你要背負的事物還會更多。）
    包括構思中幫助普通訓練家的基金會，包括來自既得利益者們的惡意，包括與邪惡組織的抗爭，包括立於人類與寶可夢之間，作為“橋梁”的特殊地位……
    如今，還要增添上珍視的同伴的生命。
    說完，伊法再度安靜下來，沒有出聲，也沒有動作。
    “好吧！”
    小鹿兀自站了起來，雙手在腦後束起了不知不覺間留長的柔順黑發。
    什麽？）
    少女回過側臉，眼神淩厲，仿佛變回了指揮位上那位魔女。
    她的嘴角揚起了一個理所當然的笑容：
    “複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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