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珩氣笑。
    想他堂堂大理寺卿，位高權重，人人畏懼，如今居然躲在暗處，陪小姑娘看一場宮中鬧劇。
    真是瘋了！
    沈懷昭微微仰起頭，借著朦朧的光線，看向那抹隱匿在夜色中的剪影，不自覺地勾了勾嘴角，語調輕快，“大人是覺得不好看？那你就別看了！”
    裴珩冷嗤一聲。
    轉身就走。
    沈懷昭見狀，扶了扶帽子，連忙跟上。
    哎！你這人還真是的，怎麽就那麽愛耍小性子。
    但……罷了。
    她還要利用他，就寵著他唄。
    宮道寂靜。
    “等等我，裴大人！”
    沈懷昭單手扶著帽子，匆匆跟在後麵。
    裴珩腳步停頓，轉過身，恰好對上少女倒映在月光下的清澈目光。
    下一秒，少女十分自然地踮起腳，幫他拾起掉落在他頭上的一朵花瓣，隨即攤開掌心，笑得眉眼彎彎，“看！大人好像要走桃花運了！”
    微風輕輕拂過，少女笑容純真，宛如一朵盛開在夜色中的白蓮。
    裴珩的心一顫，抬手，輕輕敲擊她的額頭，嗓音微啞，“不想暴露身份的話，就聽話一點。”
    然而話音剛落，就看見不遠處的一乘鑾駕，正穩穩當當地朝他們而來。
    黑金色的儀仗在暗淡夜色中透著威嚴的氣息。
    是皇帝蕭景翊。
    路過的宮人瞧見陛下的鑾駕，迅速停下腳步，齊齊行跪禮。
    宮道沒有分叉口，避無可避。
    沈懷昭低下頭，用帽簷遮擋住自己的臉，待鑾駕靠近，匆忙下跪行禮。
    鑾駕停在兩人眼前。
    裴珩微微躬身，恭敬道，“陛下。”
    蕭景翊坐在轎輦上，掀起眼眸，居高臨下地看了他一眼，麵上並無多少表情，隻是淡淡道，“裴卿可是來找太子的？”
    “回陛下，臣剛剛與太子商議北疆戰事。”裴珩如實稟報。
    蕭景翊微微皺眉，旋即擺了擺手，語氣還算溫和，“這段時間辛苦裴卿，如今戰事已停，剩下的便是給北疆一個交代。”
    裴珩態度十分恭敬，“是。”
    蕭景翊狹長的雙眸眯起，吩咐趙成業，“走吧。”
    “恭送陛下！”
    鑾駕緩緩走過。
    沈懷昭這才小心翼翼地抬起頭，跟在裴珩身後，往另一側走去。
    而此時，蕭景翊像是突然意識到什麽，眉心一蹙，轉頭看了眼裴珩身後的小太監，問趙成業，“原來跟在裴卿身邊的人，不是一直都是寒刃嗎？”
    這個小太監的身形，怎麽有一種熟悉的感覺？
    趙成業垂手跟在一旁。
    聽聞，連忙收斂心神，恭敬回話，“回陛下，想必寒侍衛是有其他要事要處理，裴大人才會換人伺候。”
    蕭景翊眼眸幽暗。
    裴珩什麽時候連身邊的侍衛都不帶了？
    雖然他對他的性格了解不多，但裴珩身兼前朝太子與當朝大理寺卿的雙重身份，行事必然謹慎，為避免有心之人陷害，無論身在何處，必然會讓寒刃跟隨其後。
    況且，他身邊從未有過其他宮人。
    趙成業如實稟報了一些情況，但陛下麵不改色，他也摸不透陛下的心思。
    蕭景翊手指輕敲，狹長的眼眸中閃過一絲疑慮。
    不過片刻，他吩咐道，“叫流空來乾清宮。”
    “喏！”
    不多時，流空奉旨踏入乾清宮。
    “陛下。”
    蕭景翊端坐在王座上，頭也沒抬，深邃眼眸盯著手上的奏折，似乎在思索著什麽，半晌，漫不經心地開口，“人還沒找到？”
    流空一聽這事，心下一驚，隻能如實回稟，“恕小人無能。”
    聞言，蕭景翊眉頭瞬間皺了起來，臉色一沉，“朕說過，找不到人，就拿你的人頭來見朕，忘了？”
    流空連忙跪下。
    “陛下恕罪！小人實在是……”
    “過來。”
    蕭景翊的聲音明顯不悅。
    流空連忙彎腰弓背，低垂著頭走過去。
    蕭景翊睨他一眼，將手中名冊交給他，“按照這份名冊，將皇城所有未出閣女子的畫像呈上來。”
    流空雙手接過，“是，奴才這是去辦。”
    蕭景翊不再言語，深邃眼眸中透著幾分冷淡。
    皇城之地。
    她會藏身於何處？
    還是說，是為了故意躲他？
    ......
    夜色漸濃。
    沈懷昭坐在馬車內，身子靠在車廂壁上，閉眸假寐。
    今夜撞上皇帝蕭景翊是個意外，雖然有裴珩在，但她多少還是擔心蕭景翊會察覺到什麽。
    見她不說話，裴珩眉眼微動，視線落在少女臉上，薄唇動了動，最終還是問了一句，“.....這會兒怎麽如此乖巧？”
    沈懷昭睜開眼，歪頭看他，“不是大人說的，不想暴露身份的話，就聽話一點？”
    說完，似是想到了什麽，一臉無辜道，“萬一大人生氣，丟下我不管，那我可就小命不保了。”
    裴珩：“......”
    這話怎麽聽上去陰陽怪氣的！
    半晌，男人淡淡開口，“剛才見到陛下，怕了？”
    少女眨了眨眼，纖長的睫毛微微顫動著，故意問他，“若是被陛下發現我假扮太監進宮，大人會怎麽做？”
    街道寂靜。
    馬車車輪壓過石板路，發出沉悶的咕嚕聲。
    天空下起淅淅瀝瀝的小雨。
    裴珩看著少女那雙清澈的眼眸，別過臉，聲音帶著幾分薄涼，“欺君之罪，當誅！”
    說完，又轉頭看她，“我親自動手！”
    車廂內一時間誰也沒有說話，安靜地過分，隻聽見雨滴不斷落在馬車頂棚的聲音。
    半晌，少女悠悠歎了口氣，那輕輕的歎息聲在寂靜的車廂內顯得尤為清晰。
    裴珩輕扯嘴角，“歎什麽氣？”
    沈懷昭摘下帽子，放在一旁，懶懶托起下巴，似是不經意地開口，“我在想，大人如此心狠手辣，會有女子心儀大人嗎？”
    “嗬......”裴珩冷冷瞥她一眼，“不勞沈二小姐費心。”
    沈懷昭微微轉頭，漆黑分明的眼睛直直的盯著他。
    那眼神似乎是要將他看穿。
    忽然之間，傾身靠了過來，白皙纖長的手指順勢搭在他的胸口，仰起頭，清澈眼神裏帶著一絲期待，開口問了句，“那我......可以喜歡大人嗎？”
    裴珩的呼吸驀然頓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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