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景翊鬆開手。
    渾身的戾氣稍稍收斂了些。
    他皺眉看她。
    看她瑟縮在床角，滿眼都是對他的抗拒，心中五味雜陳。
    身為帝王，他一心撲在穩固朝綱，治理天下之上，直到乾朝建立第六年，才在諸位大臣的再三懇求下，開始納妃，如今他的後宮中，已然有十餘位帝妃，可他從不將這些女人放在心上，她們想要榮寵，他給便是，隻要她們聽話，在後宮安分度日，不惹事端。
    好在她們也算識趣，知道自己在後宮中的地位，也清楚帝王的心思難測，所以大都小心翼翼地活著，不敢有絲毫僭越。
    可偏偏沈懷昭不一樣。
    她的出現，是在他的意料之外。
    為了尋她，他命人翻遍整個皇城，好不容易找到她，卻發現已被自己賜給了太子，如今又因一場意外失憶，將他視作陌生人，甚至滿心戒備與恨意。
    曾經翻手為雲，覆手為雨的帝王，掌握著無數人的生死，卻被一個女人左右了情緒。
    蕭景翊覺得，這像是上天開的什麽荒謬至極的玩笑。
    “陛下！”
    在蕭景翊再一次掐住少女下巴的時候，門口又傳來裴珩的聲音。
    蕭景翊蹙眉，凝視了沈懷昭片刻，而後緩緩放開了掐住少女下巴的手。
    那原本緊緊桎梏著沈懷昭的冰冷觸感消失。
    蕭景翊沉聲道，“不管你記不記得，你都是朕的女人，既然如此，今日就隨朕回宮，太子若是有半句違逆，朕便處置了他。”
    “處置殿下？”
    沈懷昭神色惶恐起來，眼中帶著慌亂和哀求。
    “不，陛下，不要這樣。”
    “求您放過殿下。”
    她去拉他的衣袖，軟語求他。
    “你說不要就不要？”
    蕭景翊手指滑過她泛紅的眼角。
    泫然欲泣的模樣，真好看。
    “那給朕一個理由！”
    “因為...”她半跪在床上，眨著漂亮的狐狸眼，怯生生的看向他，那雙眼眸濕漉漉的，透著幾分無辜和魅惑，“如果陛下真的要帶我回宮，起碼不要是現在，能不能等我跟殿下解釋清楚，我不想讓殿下因為我受到傷害.....”
    蕭景翊聽聞，原本陰霾的心情，更陰沉了。
    擔心太子受傷？
    她就這麽在乎他？
    “可以嗎陛下？”她的聲音輕輕柔柔的，帶著幾分忐忑。
    蕭景翊沒說話。
    半晌。
    突然問道，“你愛他嗎？”
    蕭景翊彎腰低頭，沈懷昭正好抬頭。
    兩人四目相對，距離近到能感受到彼此的呼吸。
    沈懷昭心中泛起一絲慌亂，咬著唇，別過頭去，眼中依舊滿是倔強與抗拒，淚水在眼眶中打轉，卻強忍著不讓它們落下。
    “朕問你，愛不愛蕭容祁？”蕭景翊又重複了一遍。
    “不…不敢。”
    沈懷昭搖頭。
    不敢？
    是怕他處置太子？
    不過那又如何？
    他的小白兔，終究逃不過他的手掌心，既然如此，那便要讓她看看，她心中所愛的太子，還值不值得他去愛！
    .....
    裴珩帶著胡太醫進來的時候，一眼便看到少女眼尾泛紅，像是剛哭過。
    狹長的眼眸中閃過一抹深意。
    蕭景翊目光冷峻，沒有多餘的話語，直接下了命令，“過來，再給沈側妃看看。”
    沈懷昭起身，坐在一旁。
    隨之進來的綠竹手腳麻利地給胡太醫端來一張凳子。
    胡太醫坐下後，伸出手，搭在沈懷昭到手腕上，開始診脈。
    片刻後，他微微皺起眉頭。
    蕭景翊見狀，神色凝重了幾分，問道，“沈側妃為何會失憶？”
    胡太醫將視線從沈懷昭臉上移了過來。
    站起身，恭敬回道，“回陛下，沈側妃此次頭部受了重創，頭部本就脆弱，瘀血阻滯經絡，影響了神誌，故而失憶。”
    蕭景翊皺眉，又問，“如何才能恢複？”
    胡太醫略微思考，“老臣以為，需先以寧神靜心之藥調理，再輔以活血化瘀之劑，或許能助沈側妃恢複記憶，隻是這恢複之法，需循序漸進，切不可操之過急，還望陛下讓沈側妃安心調養，勿要再受刺激。”
    蕭景翊不禁皺眉，抬頭揉了揉眉心。
    不能受刺激？
    豈不是凡事都要順著她？
    自他登基以來，還從來沒有哪個女人能有此待遇。
    蕭景翊神色間帶了幾分煩躁之意，隻不過念及她失了記憶，便也暫且不去計較了，他擺擺手，“既然如此，那就讓沈側妃好好休息，朕還有要事處理，過幾日，你們再護送她回東宮。”
    說罷，轉身離開房間。
    而此時。
    皇宮中的沈佳人慵懶地坐在榻上，手中拿著銀質的果叉，隨意地戳起一顆鮮紅的果子送入口中。
    她微微揚起下巴，眼神中透露出一絲得意與輕蔑。
    冷冷道，“沈懷昭這小賤人還真是命大，這樣都摔不死她，真是可惜了。”
    一旁的沈宜滿心不甘，她緊握雙拳，眼中閃過一絲陰狠，“都是這些人太沒用，連這點小事都辦不好，白白浪費這麽好的機會。”
    沈佳人輕抬眼眸，瞥了沈宜一眼，“光生氣有什麽用？得想個周全的法子，別到時候她取代了你太子妃的位置，再來向本宮哭訴。”
    沈宜垂眸不語，絞了下手中的帕子，似又想到什麽，突然說道，“貴妃娘娘說的是，不過裴珩一向警惕，若是被他發現這一切都是方文宣做的手腳，到時候查出跟娘娘有關，這可如何是好？”
    沈佳人不以為然，“方文宣是蘇婉兒的人，他蓄意謀害沈側妃，與本宮可無任何幹係。”
    “即便裴珩查到他頭上，他也沒有本宮的任何物證，難不成僅憑他的信口雌黃，裴珩就信了？”
    沈佳人放下果叉，一臉自信，“本宮獨受恩寵，又有太後撐腰，就連陛下都不能輕易處置本宮，憑他區區大理寺卿？未免膽子也太大了！”
    沈宜聽了沈佳人的話，頓時安心不少。
    沈佳人說得對。
    就算裴珩起了疑心，查到是方文宣做的手腳，那最後遭殃的也是蘇婉兒，與她們沒有任何關係！
    反正她們二人，誰死都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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