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蘇挨威林黨 其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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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淳樸的男性輕拍麵前伸至他嘴邊的裝置,一陣陣輕微的沙沙聲在廳堂中回蕩。
    “這樣就行了嗎?”
    他搗鼓一番,隨即聽見自己響亮的聲音,便站直了身子。
    “俺想為斯托洛農舍的大家說幾句話!”
    接而,他敦厚的聲音傳來。
    “汀塔裏斯先生,你應該能聽到俺說話吧!”
    他忽地激動地大喊,響亮的聲音引得眾人回頭,觀望著四周,找尋台上那男子目光所緊視之人。
    “汀塔裏斯先生,給俺這裏的邀請函的人告訴俺,在這裏說話能夠傳到你的耳朵裏,所以俺代表整個農舍的大家來了。汀塔裏斯先生!莊稼今年的收成,俺們都拿去抵我俺們的工資了!但這遠遠不及你欠俺們三年來的工資!”
    那男子大張嘴巴,唾沫不斷噴吐在裝置之上,他震耳欲聾的聲音被傳的有些許失真,或許是收音器具也被他所驚撼,與台下的眾人一樣,顫抖著身軀。
    “俺們去了理事會,去了你的莊園,都以你不在的借口將俺們趕走。或許是你忘了,但正因如此,俺才要在這裏提醒你,你欠俺們的三年,十三萬兩千五十八盧克,究竟什麽時候還給俺們!”
    那男子的語氣氣息晃蕩,弓著身子,在裝置前微顫,大喘著氣,似是憤怒的情緒在他身上流淌。
    而他響徹的呐喊,經由收音的放大,將他的情緒傳至廳堂的每一個角落,人們被其熏陶,卻不知所措,他們互相交流著,喧鬧的口中所說的是疑惑:汀塔裏斯是誰?他又做了何事?
    同樣的,貝德裏奇呆愣在原地,不解地注視著台上。
    “農舍...拖欠工資?....”貝德裏奇皺起眉頭。
    “台上的那人,似乎很憤怒呢,貝德裏奇隊長。”
    克裏奇走上前一步,看著台上顫抖著的男子,眼中閃過一瞬的光。
    “所謂的秩序與監管,在他的眼中,不就是笑話嗎?自己為他人勞動,卻得不到自己應得的報酬。”
    “這種事情...既然他在公眾會上發聲,那自會有人幫他處理。”貝德裏奇擺正身軀。“秩序從不是始終符合預期,而是在一個個修正中趨向完美。”
    “修正...就像篡寫是曆史一樣嗎?”
    貝德裏奇聽見克裏奇低沉的嗓音,他緩緩回頭,卻見克裏奇金黃的劉海下隱蔽著的尖銳眼神。
    “喂!汀塔裏斯先生,你也在這裏吧?俺們就想要你的一個答複,俺們的錢,究竟什麽時候能夠拿到!別再拿各種理由忽悠俺們了!”
    議論紛紛被他幾近嘶啞的吼聲打斷,人們卻見台上,那男子緊緊抓著收音裝置,幾滴汗水從他猙獰著冒出黃土的麵頰順著清晰的裂紋流下。
    而站台的角落,一個身著禮服的人走來,在福林福斯與布魯諾林耳邊輕聲說些什麽,他們相互對視,又看向台下湧動的群眾,布魯諾林晃悠著身子小跑到講台之前,躋身靠近收音裝置。
    “好了好了。感謝這位名叫科斯托姆的先生珍惜這次機會,在公眾會中發表自己的心聲!發言時間也到了,我們應該把時間留給更多的自願者。是時候有請下一位了!”布魯諾林慌忙地快速說道。
    布魯諾林將那男子推向一旁,稍作踉蹌之後,站在講台後側的兩位衛兵上前,將他的雙手架起,動彈不得。
    “汀塔裏斯,你究竟有沒有聽見!”
    那男子繼續大喊,沒有裝置的幫助,聲音卻依舊洪亮。
    他被衛兵龐大的身軀抬起,帶至台邊的階梯,眼中不乏不甘的神色。
    “喂!你們憑什麽打斷他的發言!”
    忽地,台下傳出一陣聲響。
    人們找尋著聲音的來源,回頭看向人群之中,卻見一個青年的身影,樸素寬鬆的訓練襯衫與周遭人們的禮服格格不入,高昂著頭,緊盯著止在台階旁的男子。
    “不是說這裏可以隨意表達自己的訴求嗎?為什麽不等他說完就把他趕走?”那青年大喊著。
    所有的人,都被那青年的氣勢所驚,不由得陷入一片沉寂之中。
    “那是...莫莫?!”貝德裏奇同樣回頭,卻看見那高喊的身影,是他熟悉的人。“他怎麽也在這裏?”
    “我帶他們來的。”克裏奇輕歎一口氣。“不過,那家夥可真能鬧事啊。”
    莫莫的話讓台上的布魯諾林呆愣在原地,眼神飄忽著順手將裝置關上,接而擺手招來福林福斯,小聲議論著些什麽。
    “對啊!主持人,你憑什麽不讓人把話說完!”
    忽地,人群之中,另外的聲音起伏。
    “是啊,說是所有階級和諧交流的平台,實際上還是在界限我們這些低層居民吧!”
    反對的聲音忽地如漲潮一般從群眾中出現。
    “這難道不是合理的訴求嗎?你們貴族已經逼死了一個科柯迪亞,難道還想再逼死這些農民嗎?難道事實擺在眼前還要堵住我們的嘴不讓我們發聲嗎?”
    不斷出現的聲音使得台上的兩人麵露難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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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不做回應的這段時間裏,台下的人群已然翻湧起來,如燒開的水一般,高昂的聲音跟隨著冒泡而出。
    在幾聲不起眼的蜂鳴聲後,裝置再一次被開啟,換做福林福斯上前,用手中的拐杖猛拍講台邊緣,使得那嘶鳴的敲擊聲能夠穿過人們的異議。
    令人生理不適的聲音瞬而傳遍整個大廳,鼎沸的聲音也因此而收斂些許。
    “各位,可曾記得偉主的教導?秩序!理應存乎社會之中的秩序在哪?!”
    福林福斯的怒吼借由裝置一同傳向台下眾人。
    “嗬,又是秩序二字。”克裏奇輕蔑一笑。
    台階旁的農民男子不停掙紮反抗著兩側擒拿著他的衛兵,將頭瞥回講台之前。
    “秩序?說著暢所欲言俺的話卻還沒說完你就讓俺滾蛋這就很符合你們的秩序了?”
    “布魯諾林老先生說過了,隻是你的發言時間到了而已。”福林福斯輕點著講台,注視著他說道。“還請你,珍惜上台發言的經曆,以及,把機會讓給與你同樣珍惜的人。”
    在幾聲爭吵之中,那男子被按壓著走下台階,消失在沒有燈光照向的漆黑角落。
    “喂!你們也太不講理了!”莫莫指著台上喊道。
    “理?這裏的一切都符合偉主以及教會所建立的法律法規,理貫徹始終,唯有你們這幫蠻夷之眾不斷引起的爭論才是這裏唯一不講理的地方!”福林福斯大手一揮,露出憤怒的神色。“看看四周,審判庭的士兵正監視著這裏,所做的一切又和談無理!你們難道質疑律法的運作嗎?”
    眾人看向四周,卻在漆黑一片中方才發現,整齊的閃爍的尖銳的光正排列在大廳兩側,士兵們端正站立,緊緊注視著他們。那一絲恐怖的銳氣,忽地又將眾人的頭扭回原側,點點的爭吵也瞬而消散。
    莫莫將高指的手也放下,嘖著嘴盯著台上,正欲邁腿向台上衝去。卻被兩側擠過來的科裏和賽斯特按住。
    “還有人有意見嗎?”福林福斯撐在講台上掃視向眾人,沒有人回應他。“沒有的話,我就代替布魯諾林先生再重申一句,這裏確實是暢所欲言的場所,但不是沒有紀律的場所,任何人都得遵守這裏的規矩,懂了嗎?”
    台下鴉雀無聲。
    “曆程繼續!”福林福斯揮手,猛然轉身走向一旁。
    緊隨著,布魯諾林接過位置,站在台前擺出微笑。
    “各位,還有誰想要發言的嗎?”
    台下的眾人彼此相視,再一次陷入一片不安的緘默之中。
    “我有話說。”
    漆黑之中,忽地閃過一點光。
    布魯諾林看向聲音的來源,卻見一人高舉右手,原是手上金銀色的腕表反射出光來。
    “有請有請。”布魯諾林笑著說道。
    那人穿過人群,走入燈光之中,款款站在布魯諾林為他讓開的講台之前。
    隻見一位身著高貴的男子,他劉海高刺而起,隨著自己高昂起的頭指向天花板,迎著直射在他身上的光,他拍去自己光鮮皮毛墊肩上的灰塵,接而將嘴靠近收音裝置。
    “各位,正如你們所見,我是一位讓賤民嫉賢妒能的貴族。”方才開口,他的口音如劃破陶瓷一般尖銳。“我說啊,有些賤民就別把自己太當回事了,你們做好自己分內的事情就好,別總是想著造反。你們掀起的這混亂一陣陣的,引得大家都不自在不是嗎?”
    那人細腔滑調,此起彼伏的娘娘腔聲線引得眾人不自在。
    “就像方才那個臭農民,不就十三四萬盧克而已嗎?我們貴族會在意這點小錢嗎?也許隻是那個汀塔裏斯忘記了而已~用得著如此大動幹戈?真是一個粗鄙的人。”他高昂著頭斜視著台下。“又或許,這隻是自己在自導自演的一出戲劇罷了,為的就是引起騷亂。哎呀,真是令人作嘔,賤民的品行果然就是沒法和我們相提並論。”他擺出嫌棄的眼神擺手。
    “喂!你在胡說些什麽!”台下再次泛起爭吵。
    “嗯?我隻是在暢所欲言罷了啊。還有啊,我建議以後這種活動,要禁止像這種大吼大叫的不文明行為出現吧?”他笑著指向方才向他喊道的人。
    “喂!臭娘娘腔!別逼我揍你啊!”
    台下有幾人再一次騷動起來。
    “哎呀,賤民就是賤民。”他搖頭說道。“各位,我真的建議,以後的大型活動必須得禁止這些人參與吧?”
    台下一陣哄吵,幾人指著他破口大罵,而那貴族卻不以為然,再一次整理自己的墊肩,便款款走下台去。
    “那家夥,分明就是在嘲諷我們吧?”一名男子怒吼。
    “真是惡心的人!”淳樸裝扮的女人抹去臉角的淚說道。
    “自視清高的狗屁貴族!”老人顫抖著身軀跺腳。
    四周再一次陷入爭吵之中。
    “喂!賤民們,能不能安靜!”頭戴高帽的男人怒視著周圍的人。
    “哎呀,你的髒手碰到我的裙擺!離我遠點,品行低下的賤民!”一個女子扭著腰,扯過自己的禮服裙擺,露出嫌棄的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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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真是不可救藥的一群螻蟻!”戴著圓框眼鏡的中年男人搖頭。
    瞬而,四周似乎陷入一片對峙之中,人們互相謾罵,互相指責,將爭吵聲覆蓋籠罩在整個大廳之中。
    貝德裏奇歎氣,環視四周,忽地卻與克裏奇的視線對上。
    “隊長,你的臉色似乎不太好啊,這不是你想讓我看到的吧?”克裏奇略帶嘲諷的語氣說道。
    “不,將不同階層的人聚集起來。理應是讓他們互相了解對方的處境,互相讓步做出更佳的選擇。可...為何會發展成這樣?”貝德裏奇搖頭。
    “這就是所謂秩序啊。一個讓任何底層民眾都不自在的規矩,是由欲望驅使建造的。”
    “一切,會往好的方麵發展的。這隻是一個嚐試。”貝德裏奇的話沒有底氣。
    “被利益驅使的悲慘文明,也難怪會想毀掉我們的精靈的烏托邦。”克裏奇低聲說道。
    爭吵不斷出現,又不斷平息,人之間對峙在今晚的夜空之下如同篝火燃起。不斷有人寂靜地上去台上,又在漫罵聲中走下,一場聚會,卻似乎變成唇槍舌戰的戰場。
    福林福斯和布魯諾林離去,大廳的所有燈光再一次亮起,漫長的一段聽與說的幹戈總算過去,人們也便四散而去,懷著不愉的心情再圍在各個食物已然涼透的桌邊。人們都麵露難色。
    “喂!莫莫,你剛剛怎麽那麽敢說的!”吵鬧聲中,克裏奇聽見賽斯特的聲音。
    克裏奇看向前方,卻見散去的人群之中,莫莫三人向他走來。
    “什麽?我隻是看不慣他們的所作所為罷了,信口雌黃!”莫莫嘖著嘴說道。
    “在這種場合還是收斂點吧,我剛剛看見好幾個人都快打起來了!”科裏說道。
    “這聚會,沒有我想象的那麽....額...和平?”賽斯特撓頭說道。“哎!克裏奇,好久沒見到你。”他看向克裏奇向他揮手。
    克裏奇點頭回應。
    三人圍聚過來,站在甜品桌的一側。
    “你玩的還算愉快嗎?”賽斯特詢問。
    “我?還行吧。”
    “哎,剛剛莫莫拖我去吃了好幾個他認為很好吃的團子,搞得我其他什麽甜品都沒好好嚐嚐。在演說階段又被人踩了好幾腳。今晚我是沒有過的很愉快...”賽斯特低搖著頭。
    “不過那團子確實很好吃不是嗎?”莫莫笑著拍了拍賽斯特的肩膀。“你要嚐嚐嗎,克裏奇?”
    “額...不了。”克裏奇連忙搖頭。
    “那團子又幹又大,吃進胃裏瞬間就填滿了!”賽斯特斜眼看著莫莫。
    “幹巴?多喝點果酒不就好了!”莫莫咧嘴笑著。
    “說來,這裏的果酒確實好喝呢。”科裏看著手中的杯子。
    “這果酒是釀酒世家諾夫羅琳家族的作品,即使是貴族也很難能經常品嚐,沒想到這裏的負責人如此大開手腳呢。”克裏奇的身旁,貝德裏奇喝下一口手中的酒說道。
    “諾夫羅琳!我去,我聽我父親說過,這酒賣的可貴了!”賽斯特忽地直起身子,瞪大眼睛看向貝德裏奇。
    “是嗎?那必須多喝!以後可不知道有沒有機會了!”莫莫一手向身旁的桌子抓來四五個酒杯。
    “現在哪能喝的下那麽多啊!”賽斯特接過莫莫手中的杯子,放回去幾個。“時間也不早了,每人再喝一杯就回去了吧。”
    “現在酒池那邊沒人,我去幫你們裝酒。”科裏將幾人手中的酒杯取過。
    “確實時間不早了呢,不過,你可不能回去。”貝德裏奇看向眾人,接而將手搭在克裏奇的肩膀之上,輕聲說道。
    “我知道了。”克裏奇沒有任何表情地回應。
    “額...夥計們...”
    科裏走出去沒幾步,忽地立在原地,低聲說道。
    “怎麽了科裏?”莫莫回頭,看見科裏呆愣的模樣,便走到他的身邊,順著他的視線看向酒池,卻一同愣住了身子。
    “怎麽了!”
    賽斯特與克裏奇和貝德裏奇見狀,也一同上前,紛紛看向了酒池。
    卻見那本來不該如此鮮紅的蘋果酒池中央,正懸浮著一顆,帶有視線的圓狀物體,令人驚悚,令人惡心。
    “剛才上台的那位農民的頭....頭顱...在酒池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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