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 精神小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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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將金絲墨石隨意丟在桌子上後,淩晨起身走出雅間,左右環顧兩眼,朝著立在走廊邊的一個小丫頭招了招手。

    那婢女低著頭、邁著小碎步快速來到淩晨麵前,聲音脆脆的問道“客人有何吩咐?”

    “從汴京來的姑娘都在哪裏?我指的是不用登台的那些。”

    婢女猶豫了一下,隨即答道“回客人的話,沒有登台的姐姐們……大都在旁邊的棲彩園安置。”

    “帶我去,我要找一位朋友。”

    婢女本想婉拒淩晨,可又見他是從甲字一號房出來的,料想自己惹不起,對方一個不高興,隨時都有可能把她埋了。隻好答應下來,恭恭敬敬的在前麵帶路。

    比起前麵彩樓裏的人聲鼎沸,熱鬧非凡,隻有一條街道隔開的棲彩園就顯得格外幽靜。

    小徑兩旁栽種著團團簇簇的綠竹,園子裏有很多參天大樹,枝葉繁茂,互相交錯遮蔽了天空,形成一條綠蔭道。淩晨走在陰涼的小徑上,看到一塊被伐倒的大樹樁基,上麵一圈圈年輪蜿蜒整齊,幾乎就是天然的木桌。

    路上經過幾間房舍,一些女子將浣洗好的衣物裝在木盆裏,拿出來放在地上,一件件的攤開搭在竹架上晾曬。

    當她們看到淩晨後,紛紛露出疑惑不解的表情。

    婢女領著淩晨從前院來到西院,剛到門口,就聽到裏麵傳來爭吵的聲音。

    院子裏站著兩撥女子,一邊有六個人,領頭的女子正在雙手叉腰罵罵咧咧,指著對麵神情激動的辱罵。

    另一邊隻有兩個人,一個看起來有些膽小懦弱的女子縮著脖子躲在後麵,祁梅兒站在她的身前,柳眉皺起,看起來有些生氣。

    “競出名額就那五個,你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的模樣,憑你也配跟我們心畫姐姐爭?還有你,姓祁的,你充什麽英雄,敢攔著我們姐妹教訓這小娼婦?”

    祁梅兒梳著同心髻,修長的脖頸潔白如雪,胸口貼著深粉色的繡麵,外層披著一件白中透藍的薄紗衣,腰間用淺黃彩帶束身,單手垂立,另一隻手背在身後。

    那女子一句罵完,她也毫不猶豫的回嗆道“咱們都是賣笑陪唱的主,誰能比誰貴重?登台表現,各憑本事。陳心畫,你比不過音兒,就領著這些賤人來嚇唬她?不過是陪著大官人睡了一晚,真當自己能攀上高枝,當主家奶奶了?”

    “什麽?!”

    那幾名女子聞言臉色大變,尤其是被擁簇在中間、姿色頗美的那名女子,更是氣的臉色潮紅。

    “祁梅兒!你竟然敢汙蔑潘典獄,我今夜就將這話告訴他,你看他捉不捉你!進了大牢,看你還敢牙尖嘴利嗎!”

    祁梅兒嘴唇一抿,雖然語氣依舊強硬,但明顯氣勢弱了三分“我又不是憑空捏造的,再說了,就算是官人,也要講王法吧?”

    “跟她廢什麽話!姐妹們,一起上,把段音這小娼婦的騷臉撓了,看她還敢不敢跟心畫姐姐爭!”

    先前帶頭辱罵的那名女子不分由說就挽起袖子衝了上去,其他女人也是齊齊上前,氣勢洶洶!

    下一刻,祁梅兒一直背在身後的手突然高高舉起,淩晨這才看清楚,她手中握著一柄小銅鏡。

    “啊!!”

    “嘶……”

    祁梅兒用力將手中的銅鏡一把砸在最前方那女子的額頭上,對方慘叫著跌倒在地上,捂著額頭痛苦的哭嚷起來,鮮紅色的血跡順著她的指縫流出!

    淩晨頓時就看傻了,這娘們……社會人啊!

    不止是他,站在他旁邊的領路婢女也懵了。

    那群女子被祁梅兒的手段震懾到,都不敢再上前,有一個還蹲下來察看同伴的傷勢。主使者陳心畫也心生懼怕,轉身就往側門跑出去了。

    祁梅兒握著帶有血跡的銅鏡,十分厭棄的白了一眼倒在地上的女子,沒有後悔和害怕,隻有解氣和活該。

    她還是一如既往的辣啊……

    事情發展到這一地步,顯然是很難善了了,不一會兒,跑去外麵的陳心畫就帶著棲彩園的管事和一群小廝趕了過來。管事的是個中年胖子,他先是蹲下身子看了一下傷者的傷勢,指揮小廝和姑娘們帶她去醫治,隨後皺著眉看向祁梅兒。

    “梅兒,你下手也太重了些。”

    陳心畫立刻在一旁添油加醋的控訴道“餘管事,這蹄子手段如此狠毒,我們不過是與她起了爭執,便動手傷人,真不知道她接下來還會幹出什麽事來!奴是萬萬不敢再與她同居在一個院裏了,望你主持公道,千萬要把她趕走!”

    餘管事聽得眉頭皺起。

    祁梅兒是當年的花魁,多少還是有點名聲的。雖然如今已經落寞,在長安也沒能引來冤大頭為她花銀子,但此行已經帶她來了,把她趕出去,多少有點不厚道。

    傳出去,好說不好聽啊!風俗產業,也是要講名聲的好不好?

    陳心畫見餘管事一聲不吭,當下就急了,連求告帶威脅的說道“若是管事不把她趕出去,這院子我們姐妹是萬萬不敢再住了,我這就去央求潘典獄,在城裏給我們姐妹找間院子自己住!”

    餘管事聽得心頭微怒,這賤人,爬上當官的床,都敢來威脅老子了!

    於是,他一怒之下,怒了一下。

    潘典獄是汴京府衙大牢的頭,是京城左巡院侯明的人,而侯巡院又是京兆尹大人的心腹部下,他哪裏惹的起?

    雖然自己的東家不怕潘典獄,可到底也是麻煩一樁,捅大了隻會惹的東家質疑自己的辦事能力。

    當一碗水端不平的時候,犧牲掉那個弱勢的、老實的人就行了。

    “梅兒,到底是你動手打的人,鬧起來也是你理虧。要不,你就去下廂委屈幾天吧,再有八天楓林會就結束了,到時候我們就回汴京。”

    下廂,是丫鬟婢女們居住的地方。與姑娘們一人一間房不同,是四個人一間房,還是木製上下梯的那種床鋪。

    祁梅兒臉色不太好,挑眉的同時微轉下巴,非常有個性“不用了管事,我跟音兒自己有銀錢,我們在城裏自己尋間客棧住。”

    餘管事張著口動了動嘴唇,最後還是歎著氣說道“也行……”

    聽到這話,站在遠處大門口的淩晨懵圈了,也行?

    這也行?你就不怕倆妹子跑了?再也找不到了?

    矛盾解決後,餘管事便看著祁梅兒和那名臉上帶淚的女孩一起往大門口走去。就在這時,他才發現站在門口的淩晨和負責招待楓林會的婢女。

    淩晨他不認識,但那婢女他認識。

    怎麽到這來了?

    見到祁梅兒和段音踩著台階走到自己身邊,淩晨猶豫了一下,伸出手打招呼“祁姑娘。”

    麵帶怒容的祁梅兒和楚楚可憐的段音都停下腳步,都露出了疑惑的眼神。

    很明顯,她不認識淩晨是誰。

    “我們好像在哪見過,你記得嗎?”

    祁梅兒拉著段音的手,二人互相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的眼中看到了茫然。

    “公子,請恕我們姐妹眼拙,並不認得尊顏。”

    淩晨從袖子裏掏出一把銀豆子,轉身塞到那名領路的婢女手裏,讓她先回去後,這才轉身笑著對祁梅兒說道

    “當年柳南坊花魁選賽,我曾有幸在台下與姑娘說過幾句話,那年姑娘還奪得了魁首,可惜後來我有事在身,沒能一睹姑娘奪冠時的風采,每每想起,深以為憾。”

    聽到淩晨提起自己最風光的那段歲月,祁梅兒也是一陣恍惚,有些微微愣神,沒想到還能在這裏遇到自己的支持者。

    眼前這名男子言語客氣,笑容燦爛,剛才更是隨手就賞了那婢女一把銀豆子,一看就是既有錢還脾氣好的貴公子。

    祁梅兒心下一軟,不忍心把淩晨當尋常凱子釣,道著福說出了實情“原來是當年的故人,梅兒有禮了~隻是,奴早已不是花魁,如今又被人排擠,當不得公子垂青……”

    淩晨笑著說道“姑娘這話不對,巔峰產生虛偽的擁護,黃昏見證真正的信徒。我是真心欣賞姑娘的性子和脾氣,與風月無關。況且我不是來和姑娘調笑的,而是有要時相商。”

    祁梅兒微微皺眉,這人出口成章,又挑明了不是饞自己的身子,究竟是何用意?

    “抱歉,梅兒不明白……”

    淩晨看著周圍說道“這裏不是說話的地方,姑娘如果不嫌棄的話,隨我去外麵尋間酒樓,坐下來談。”

    說著,他又看向一旁的段音“這位姑娘也一起賞光吧~”

    祁梅兒本想拒絕淩晨,雖然他看著文質彬彬的,但金玉其外敗絮其中的男人還少嗎?以前同樓的姐妹,就有誤信了花言巧語,被騙財騙色,最後始亂終棄,淪為賣肉的工具。

    可是……

    她剛把陳心畫得罪死,以對方的性子,必然會告訴潘典獄,尋自己的麻煩。而淩晨腳上踩著官靴,或許能護得自己一時周全。

    “公子,奴剛惹了開封府衙潘典獄的姘頭,怕是馬上就要來尋麻煩,你與我們一道,會惹禍上身的。”

    淩晨輕輕一笑,一眼就看破了對方的小心思,寬慰道“姑娘不必憂心其他,隻管與我去談事。”

    見淩晨表現的毫不在乎,祁梅兒這才暗暗鬆了一口氣,有些忐忑的拉起段音的手,跟著淩晨往外走去。

    某種程度上來說,她沒得選。

    但願這位公子的家世,能壓的過潘典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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