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0章 厲兵秣馬

字數:8712   加入書籤

A+A-


    “噗通!!”
    隨著這名囚犯像菲律賓跳水選手一樣跌入水中,將整個水麵砸起一片巨大的水花,也宣告著大鄭第一頂降落傘的初體驗以失敗告終。
    河裏早就有鏢師撐船等著,三兩下就把在水裏拚命撲騰的囚犯給撈了起來,丟在船裏“噗噗”的吐水。
    淩晨帶著陳嘯迅速從頂上“噔噔噔”的跑了下來,第一時間就趕到了河邊,朝著他們大喊:“快快快!快弄過來我看看!”
    “你妹!不是人,我要看的是傘啊混蛋!!”
    “……”
    船上的鏢師們被淩晨吼的麵麵相覷,趕忙又去把漂在水麵上的白色降落傘小心翼翼的撈起來,濕漉漉的滴著水提上岸,放在了淩晨的麵前。
    淩晨立刻上前蹲下來,仔細翻找問題所在,還伸直胳膊把其中一角的傘麵舉起來對陳嘯說道:“來,幫我捏著提起來。”
    陳嘯立刻彎腰走上前來,伸出雙手扯住降落傘,把它抖順拉直。
    淩晨又讓另一個鏢師把另外一側也提起來,叫二人合力在他麵前拉開,鑽到底下仔細檢查傘繩和傘麵的連接處,發現並沒有斷裂。
    撓了撓頭後,他又順著傘繩往後看去,再想想剛才那小子在空中時的畫麵,淩晨捏著斷掉的肩帶和安全繩陷入了沉思。
    片刻後,他站起來拍了拍手,揚著下巴示意陳嘯和鏢師將傘收起來,然後又轉身抬起頭看向頭頂高處,一邊跳著一邊揮手,高聲喊道:
    “沒事,隻是個別小問題,不打緊,下一位!”
    突然有那麽一瞬間,陳嘯覺得閻王應該站起來,把他那個位置讓給淩晨坐。
    上麵的囚犯已經徹底絕望了,不跳必死,跳了半死,還能怎麽辦?跳唄~
    早知道會有今天,當初他們作完惡、殺完人後就應該自殺的,總好過今天在這裏活受罪……
    剩下三位勇士,既無奈又決然的排好隊,由上麵的鏢師替他們套好裝備和安全措施,開始排著隊挨個空中飛人。
    這次沒有出現意外,白色的傘張開後,他在空中飄的很緩慢,像一片巨大的羽毛一樣左一下、右一下的緩緩落入了水中。
    剩下的那兩名囚犯眼見同伴真的安全落入了水中,也不禁從心底生出一絲希望來,閉著眼睛給自己打了打氣後,兩人前仆後繼的閉緊雙眼衝了出去。
    都順利的落入了水中。
    站在岸邊的淩晨全程目睹了整個過程,激動的握拳拍手!
    太好了!成功了!
    再多實驗幾次,把材料缺陷和容易出問題的地方找出來,反饋給望雲鎮辦織造局,讓婦女們實名上工,誰做的工件就繡上誰的名字。
    這樣一來,哪個老娘們要是敢偷工減料,立刻就能被他找到,到時候直接拉過來做跳傘實驗員,如此一來,相信一定能保證質量問題。
    雖然熱氣球裏一次最多最多隻能容納四個人,再多就失去了穩定性和可靠性,但那也足夠了!
    質量不行,就用數量彌補,一百個熱氣球隻能輸送四百個士兵,這還不算可能出現的損耗。
    可要是一千個呢?
    四千精銳憑空出現在對手大後方,那畫麵,簡直想都不敢想!!如果提前派細作扮作客商,在敵國境內囤積好糧草、隱藏好戰馬……
    嘖嘖嘖~~
    城高牆深又能如何?山川險峻那又怎樣?
    孟玄是吧?
    你記住,劍門關是我對你深深的思念~
    在當下這個世界,擁有空軍,就是絕對的降維打擊!!
    ——
    當淩晨要申請把金明池中央的小島征為軍用時,張承和工部、禦史台都不答應,因為淩晨不告訴他們為什麽。
    況且,由於地理位置好,風景也不錯,所以這座京城中心的湖心島早就被很多從全國各地來的權貴士紳們盯上了。
    他們花了很多錢、走了很多關係才弄到地契,然後修建了金碧輝煌的娛樂消費場所,再精心裝飾一番,整出了一片繁華的高檔商業區。
    裏麵的收益,說是日進萬金也不為過。
    因為從那裏收上來的稅銀,甚至多到讓張承都需要淩晨給他一個理由,足以見得有多麽恐怖了。
    但那又如何?跟整個西川比起來,別說一個小小的CBD了,如果有必要,就是汴京城也未必不能遷移!
    跟這幫鼠目寸光、隻知道求田問舍的護食蠢蛋說不清楚,殿帥大人也懶得說,他們不配聽。
    淩晨直接去找文若,結果由於事關重大,一不小心就有可能得罪全國大半的頂級貴族,連太子殿下也有些拿不定主意。
    雖然他決意排除萬難幫淩晨爭取,但需要時間去遊說和勸說他們,讓他們同意把那塊貢獻出來。還要和工部、開封府商議策劃更多細節。
    淩晨哪有功夫走流程?
    於是,他直接找到了正在鬆竹樓當榜一大哥、徹底玩嗨了的文訓。
    望著樓下月台上翩翩起舞、在一片落花雨中宛若遺世仙子的姑娘,淩晨皺成地鐵老人臉,呲著嘴磨了磨牙,有些嫌棄的看向身旁露出一臉猥瑣笑容的老文,對方正直勾勾的盯著下方目不轉睛。
    這是被魂穿了還是奪舍了?
    當初那個滿臉嚴肅、心中無女人,拔刀自然神的江淮節度使哪去了?
    那個君臨天下、揮袖間群雄懼讓、談笑間滅國毀城的鄭皇哪去了?
    “哎,你說台上這小女娃怎麽樣?”
    “好,沈棠姑娘才藝雙絕,姿色更是傾城容貌,品性上佳,而且還是江南人,吳儂軟語、最是勾魂攝魄~”
    聽到淩晨這麽說,老文這才戀戀不舍的將目光收了回來,端起彩桌上的清茗品了一口,神神叨叨的說道:
    “既然你對她評價這麽高,不如朕叫人暗中聯係一下這家樓的東家,把她贖出來送到你府裏如何?
    要是你擔心檸兒那孩子吃醋的話,朕在城裏給你尋一處別苑,將她養在裏麵,對外就說是新建的內庫分支,隻許你一人進出,怎麽樣?”
    怎麽樣?
    那不變態麽!
    人家姑娘日子過得好好的,站在萬人中央享受著矚目榮光,萬一有個金龜婿真心喜歡了,贖出去紅袖添香、西窗剪燭不好麽?你強行拉出去關起來,你當那是金絲鳥籠中雀啊?
    “哎呀陛下!不要再去扯那些有的沒的了,我要那塊地是真的有很重要的事情去做。”
    老文嗬嗬一笑,抬手示意焦躁的淩晨先坐下來:“今天這是怎麽了?朕記得你對購置房舍從來不感興趣的~”
    淩晨的手指不停的敲擊著桌麵,思索了一下後,朝著身後喬裝打扮的何關和立在門口的兩個禦林金衛揚了一下臉,叫他們滾蛋。
    等到門關上後,房間裏隻剩下了他和老文兩個人。淩晨這才身子微微前傾,對老文目光灼灼的說道:
    “陛下,臣有個疑惑一直不解,想請教您一下。”
    “講。”
    “您說……這劍門關,具體有多高呢?”
    話音剛落,原本還一臉色相、望著樓下的沈棠姑娘傻笑連連、口水都快要流下來的老文,表情並沒有變,但淩晨明顯能感受他的情緒發生了變化。
    文訓保持著淡淡的笑意,緩緩轉過頭來看向淩晨,君臣二人靜靜對視著,皆是露出了不言而喻的笑意。
    這一刻,像極了當初在汝南書房的那個夜晚,靜坐閑談之間,天下盡在掌握。
    “牆高五丈七尺,隘穀五百步,最窄處五十步。城上置兵五千,在糧草充足、防料齊備的情況下,沒有三萬人日夜不停的攀登攻打,必不得過。”
    淩晨聽後點了點頭,直起身子靠在椅背上,露出了一副神秘得意之色——
    “若是臣有辦法繞過此處,在關隘後方部署一支四千人馬的勁旅呢?”
    文訓渾濁的雙目中迸發出一道銳利的精光,喃喃道:“當真?”
    “臣什麽時候在這種事情上開過玩笑?這還隻是保守估計,如果陛下肯下血本,臣能悄無聲息的將上萬禁軍送入蜀地,甚至是送進成都!讓劍門關失去徹底失去作用。”
    文訓閉上了眼睛:“需要什麽?隻管說。”
    “訓練需要半年的時間,場地就要金明池中的湖心島,如果真的要對孟玄動手,最少需要十萬兩白銀。”
    大鄭立國初期的幾次征戰、治理水患、撫慰災民都花了不少錢,再加上免除兩年的征糧,如今國庫裏隻剩下六百萬兩。
    十萬兩,確實不少。
    這還是隻淩晨練兵的價格,把金明池湖心島的那幫人移走,肯定要給補償,還要重新劃地給他們建設新鋪,算下來怕是得五十萬兩打底……
    “一定要金明池的那座島嗎?”
    “也不一定,城北黃河邊也可以,但一切都需要重新建設,包括營房、寨牆、還有尋常的物資補充等等等等。
    此為長久之計,並非一時暫需。而且等這些都修繕完備,估計也要數月乃至半年時間。算下來,也就十幾萬兩,但時間肯定會往後推遲。”
    老文一手枕著桌麵,另一隻手緩緩撫須。淩晨給了他兩個選擇:要麽省錢但費時,要麽費錢但迅速。
    但無論怎麽樣,文訓都沒有懷疑過這件事的可行性和必要性。淩晨出品,必屬精品,既然他說行,那就一定行。
    他推薦的產品根本不需要評估考察樣本,隻需要考慮報價就行了。
    沉默著思考了一會後,文訓睜開了眼睛,一字一句的說道:“你把具體事項和詳細章程都呈上來,朕現在就回宮叫工部劃址開工。明年這個時候,朕要孟玄親自站在朕的麵前請降!”
    令他意外的是,他說完後,淩晨並沒有急著點頭,而是眼珠子轉了轉,磨了一會才開口:“這個事……可能要勞煩陛下親自操持。”
    那就是不得了的產品了。
    文訓坐直身子,緩緩點了點頭。
    ——
    盡管鄭皇陛下已經窮極想象,但當他親眼見到活人從十六七丈高的地方縱身躍下,還能平穩落地,隻有兩個不小心崴到腳後,還是被震驚的目瞪口呆。
    海軍陸戰隊,不是海軍;第二炮兵部隊,不是炮兵。他們都是和陸軍、空軍、海軍並列的獨立軍種。
    望雲護莊隊對於大鄭來說,也一樣。
    這是一支和步軍、馬軍、水軍完全不同的全新軍種。並且整個天下,隻此一家。
    鄭皇陛下重新上朝議政,向群臣宣布建立一支全新的軍隊,命名為“望雲軍”,由朝廷撥款組建和維持運營,但並不劃歸兵部序列,而由殿前司直屬,隻有皇帝一人才有調動權。
    另外,將從五品閑散武官劉廷讓,連跳四級,直接擢升為望雲軍都指揮使,隻對皇帝一人負責,地位直逼統領禦林軍的何關。
    這支神秘的軍隊,比它的創始人臨潁侯還要朦朧似霧。除了陛下和殿帥,沒有人知道它的廬山真麵目,就連太子和右相都不知道一丁點消息。
    很多人都想從蛛絲馬跡中得到一點線索,但當他們費盡心機探查一番後,更懵了。
    京城北部黃河邊那座拔地而起的青石城寨,除了防護嚴密之外,與其他普通軍營基本沒有什麽區別,供應的物資也普普通通,甚至還不如京西和京南的馬軍兵營。
    唯一有些不同尋常的就是,他們需要很多布和繩子。
    &nm……
    跟水軍也沾不上邊。
    更奇怪的是,望雲軍也招人,隻不過招人的途徑很奇葩:必須去臨潁侯創辦的那家靜寧書院讀書,隻有通過各項考核、沒有掛科的人,才有資格加入望雲軍。
    活見鬼了!
    盡管基本沒有得到什麽有用的信息,但大鄭的朝臣官員和散落在汴京城的蜀唐探子們都明白,皇帝不會心血來潮花這麽多錢瞎折騰。
    能讓許久不上班的老董事長親自召開會議,足以說明這支軍隊的重要性,一旦動用,必定會是一場驚天動地的亮相!
    “快快快,檢查好自己的傘繩,不要跳出去後才發現打了結,那時候可沒人能救你!”
    “跟你說了多少遍了?左右拉繩嚐試著控製方向,不要閉眼!你娘的,前麵是懸崖峭壁你也閉著眼往上撞嗎?!”
    “備用傘也要仔仔細細的檢查好!主傘有問題了,那就是你的救命稻草!你最好祈禱用不上!”
    寬大廣闊的校場上,用青石和稈泥糯米漿混合,修建出十座六十米高的、類似烽火台的高台,上麵延伸出去七八米高台,底下就是奔騰怒吼的滔滔黃河。
    無數傘兵從空中躍下,整片天空都是巨大的羽毛在飄,飄進水裏的自己去寫檢討、蹲小黑屋。能拐著彎飄回到岸邊軟泥地上的,下班回營房去吃冰鎮寒瓜,當然也可以捧著瓜出來看別人受罰。
    劉廷讓光著膀子,露出一身壯碩的肌肉,滿頭大汗的不停大喊,在十座高台上連接起來的木橋上來回巡視檢查和指導新兵蛋子。
    種一萬朵蓮花,在眾生中發芽。
    望雲軍在流血流汗的拚命練習,望雲織造局的婦女們也把青檸紡織機往冒煙了搖。朝廷的糧草、軍械、戰馬和物資都在不停的往漢中、南陽等地輸送。
    種平和趙成義手下的北路軍同樣在日夜磨刀,探子們爬山涉水翻越密林,尋找不為人知的曲徑小道;細作們在蜀地官員的家中、平民百姓的地頭唾沫橫飛、打聽消息、魅惑人心。
    邵之祁的東路軍正在練習水中遊泳和船隻陣型,人和馬都在適應暈船反應;船塢裏的工匠們也在晝夜不停的切割木材、打造鐵釘,各種大小、用途不一的戰船接二連三的下水,交付給水軍。
    坐鎮廬州的王臣鶴,更是身兼多任,既要打造訓練籌備蓬萊水師,還要操練馬步騎兵,以及探查預測唐國軍隊動向和朝堂局勢演變。
    牽一發而動全身,一旦大鄭對西川用兵,唐國絕對不會坐視不理,任由大鄭平定蜀地。
    到時候,肯定又是烽煙百裏。
    駐守真定府的李繼賢和雲中府的申屠明光同樣也是軍務繁忙,夏天夏天悄悄過去留下小秘密,秋天一到,正在混戰的草原諸部很有可能放下仇恨一起南下貼秋膘,這是由氣候和物產引發的生存問題,不可能因為個人意誌而改變。
    要早做準備了。
    沒有比現在更好的機會了,原本鐵板一塊的蜀國內部出現了政治分歧,孟玄的雄圖霸業和巴蜀貴族們的經濟利益產生了不可調和的矛盾衝突,他們需要和外部加強聯係,互通有無。
    漢中地區的歸順,意味著伐蜀不再隻是停留在理論層麵的設想。
    大鄭各地、各部厲兵秣馬、枕戈待旦,謀臣於夜燈前披衣落墨,武將於營盤中汗如雨下,驛卒奔波在官道上,探馬跋涉在林野間。
    過去的三十年、乃至一百年裏,大家都太辛苦了。如今好不容易有機會徹底結束亂世,讓所有人都能吃飽飯、穿暖衣,當然是要竭盡全力去完成屬於我們的曆史使命!
    一統天下,指日可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