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8章 更適合這個新時代的人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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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房允典的笑聲漸漸平息,他伸手拂去眼角的淚光,神色突然變得柔和起來。
    \"徐行啊...\"
    老人輕歎一聲:
    \"你可知道,當年你師父張蘊元下山殺敵時,我也是見過他的英姿的。\"
    徐行瞳孔微縮,手中的茶盞險些滑落。
    \"那是北平淪陷之後… …\"
    房允典的目光變得悠遠:
    你師父帶著三個徒弟,護送情報員潛入城內,還想要刺殺七七事變的元凶,日軍駐屯軍步兵旅團第一聯隊聯隊長牟田口廉也… …當時觀裏十幾個老道攔著不讓,說這是自尋死路。\"
    他枯瘦的手指輕輕摩挲著茶盞邊緣:
    \"你師父就站在那棵樹下說——"道門清淨地,裝不下這許多亡國魂"。\"
    徐行喉頭滾動,這是他第一次聽人提起師父年輕時的往事。
    \"後來呢?\"
    他聲音有些發緊。
    \"後來?\"
    房允典輕笑一聲:
    \"後來消息敗露,他帶著徒弟們殺進東交民巷,那一戰,他三個徒弟當場戰死,高淩、高雲、高平… …嗬嗬。\"
    窗外的鬆枝被風吹得沙沙作響,仿佛在應和這段往事。
    淩雲平遠行… …這還是徐行第一次知道,自己前麵幾個師兄的名字。
    \"那您...當時...\"
    \"我?\"
    房允典自嘲地笑了笑:
    \"我當時掛單在這兒,躲在觀裏誦經,看著張蘊元翻天覆地,又看著院裏那幫道士出賣他… …\"
    老人突然劇烈咳嗽起來:
    \"這事讓我羞愧至今。\"
    徐行突然問道:
    \"房老,當年您為何不跟我師父一起行動?\"
    房允典的背影明顯僵了僵。
    良久,他自嘲般笑道:
    \"因為...我怕死。\"
    這簡單的三個字,道盡了多少遺憾與愧疚。
    “後來啊,我也踏上了修行路… …哪知天生根骨絕佳,沒多久的功夫就走了別人一輩子走不完的路,可當我拔劍四顧時,過往的那些驚鴻一瞥卻都已經慢慢凋亡了,我隻能將怒火發泄在第一次道門大會上。\"
    “第一屆道門大會?!”
    “沒錯,由你師父帶頭指認,我負責動手。”
    原來如此,難怪老不死的隱姓埋名,窩在五莊觀。
    這特麽的把人得罪了個遍。
    以老不死的性格,當然不會把禍水帶回武當… …
    徐行默然。
    他終於明白為何房允典先前要那般試探自己。
    \"所以您才… ...\"
    \"是啊。\"
    房允典苦笑:
    \"我曾經也邀請過他加入特衛,可他卻是不受拘束的… …我怕你像他一樣,太剛易折。可方才聽你說要"改個名字繼續修行",我才明白,你比你師父...更懂得什麽叫"本心"。\"
    茶爐上的水咕嘟咕嘟沸騰著。
    \"其實...\"
    房允典猶豫片刻,還是開口道:
    \"我這兩年一直在暗中關注你,從你救下那些戰士,到改良疫苗配方...我都看在眼裏。\"
    徐行猛地抬頭:
    \"所以今天的切磋… ...\"
    \"不止是今天的切磋。\"
    房允典坦然道:
    \"我需要確認,你究竟是第二個張蘊元,還是...比他更適合這個新時代的人選。\"
    \"更適合這個新時代的人選?\"
    徐行斟酌著這句話,心中暗暗猜測對方的意思。
    “我活不了多久了… …”
    茶盞在徐行掌心輕輕震顫,他盯著房允典鬢角霜白的發絲,語氣裏帶著難以置信的質疑:
    “房老,您這話可不像築基修士該說的… …有數的築基修士,三豐祖師至少活到了三百歲吧?築基修士打破基因鎖,壽元該是……”
    “張三豐是天縱奇才。”
    房允典打斷他,枯瘦的手指叩了叩桌沿,窗外鬆濤聲忽然沉了下去:
    “築基修士的壽元,從來不是簡單的‘打破極限’。若築基時已是花甲之齡,根骨靈氣本就損耗大半,壽元上限豈能與青年築基者相較?”
    他抬手捋起領口,胸間一道道暗紫色的疤痕蜿蜒如蛇:
    “入朝、入印、對越… …暗傷入了經脈。後來參與特衛行動,負責過多次護衛任務,南疆蠱毒、西洋巫術……身上留的舊傷比臉上的褶子還要多。”
    蒼老的聲音裏帶著一絲自嘲:
    “別人築基是延年益壽,我這築基,不過是把油盡燈枯的時間往後拖了拖。”
    徐行的目光凝在那些恐怖的疤痕上,忽然發覺,自己似乎忘了,凡人之軀若根基受損,即便踏入仙途也難補先天缺憾。
    他喉頭動了動,終究還是問出了口:
    “那……‘沒多久’到底是多久?”
    “二三十年吧。”
    房允典說得輕描淡寫,仿佛在說明日的天氣。
    “二三十年?!”
    徐行升起的那一絲傷感頓時煙消雲散。
    他差點把茶盞扣在桌上:
    “您這叫‘沒多久’?尋常人到中年後也就能活這歲數!”
    老人卻沒笑,渾濁的眼睛裏忽然泛起銳利的光:
    “二三十年很長嗎?特衛需要能鎮住場子的人,道門需要能擔起擔子的人——可現在道門裏的這幫人,注定做不了世俗裏的‘定海神針’… …至少在遇見你之前,我非常悲觀,還以為自己得守著這攤子到閉眼那天都找不到一個接班人… …”
    他頓了頓,指節敲了敲桌麵:
    “但你不一樣。你救戰士、改疫苗,心裏裝著‘眾生’卻又懂得‘變通’,比你師父多了份入世的智慧。”
    茶爐上的水汽氤氳開來,模糊了老人臉上的皺紋。
    房允典望著院中的殘雪,聲音忽然低了下去:
    “我年輕時貪生怕死,眼睜睜看著你的師兄們死在東交民巷,後來拚命修行,想追上懦弱之際心頭的那一抹驚鴻。”
    他轉過頭,目光直直撞進徐行眼裏:
    “這二三十年,我等的不是自己的壽終正寢,是等一個能接過擔子的人。現在看來……”
    老人忽然笑了,像是卸下了千斤重擔:
    “至少在你出現前,我不覺得這世道還能出第二個張蘊元,更別說……比他更懂得‘活著’的人。”
    銅壺裏的水再次沸騰,咕嘟聲在寂靜的觀堂裏格外清晰。
    徐行望著房允典眼中難得的釋然,忽然意識到。
    這看似漫長的二三十年,對一個背負了半生愧疚的老人而言,不過是倒計時裏的最後籌碼——而他,成了這籌碼下注的唯一希望。
    …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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