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2章 新時代,新戰圖!

字數:7740   加入書籤

A+A-


    烈武十七年,春穿暖花開,北京紫禁城!
    文華殿外的海棠開得正盛,粉白的花瓣被暖風卷著,偶爾有幾片調皮地穿過雕花長窗,落在光可鑒人的金磚地上。
    殿內,熏香嫋嫋,卻不再是往日那種沉重壓抑的檀香,而是換上了更為清雅淡遠的蘭芷之香,仿佛也預示著帝國氣象的煥然一新。
    二十二歲的皇太子朱和塳端坐在屬於父皇的紫檀木大案後,身姿挺拔,著一襲杏黃色的常服,唯有領口與袖緣用銀線繡著四爪蟒紋。
    他麵前堆疊著高高的奏章,但他批閱的速度極快,朱筆揮灑,時而停頓沉吟,時而疾書數行,決策果斷,條理清晰。
    偶爾抬起頭時,那雙年輕卻已沉澱下足夠深度的眼眸裏,銳利與沉穩交織,竟已有其父烈武帝朱慈炯的七八分神韻。
    五十歲的朱慈炯,此刻卻悠閑地坐在窗下的紫檀木躺椅上,手中把玩著一對溫潤的玉球,半眯著眼,看著窗外流雲變幻。
    又聽著身後好大兒翻動奏章、筆下沙沙的聲響,以及偶爾與侍立一旁的新任總理大臣陳永華的低語問答。
    五年了。自烈武十二年那場席卷帝國肌體、刮骨療毒般的巨變之後,大明仿佛卸下了沉重的枷鎖,進入了一個前所未有的迅猛發展期。
    內部,那些盤根錯節、尾大不掉的世家巨族被連根拔起,空出來的龐大財富和土地被收歸國有或低價發賣給自耕農,更地激發了民間活力。
    科舉取士更加注重實務,大量新鮮血液注入官僚體係;監察部和國安部在皇室的直接掌控下,如同兩把時刻高懸的利劍,對官員貪腐保持著高壓態勢,吏治為之一清。
    外部,朝鮮設省,扶桑平定,漠南蒙古臣服,南疆諸邦重歸寧靜。來自美洲的高產作物如番薯、玉米得以更大範圍推廣,人口更快增長。
    各色工坊如雨後春筍般出現,東南沿海的海外貿易額連年翻番,白銀流入如同潮水。
    朝廷的官營礦業、煉鋼冶鐵、香煙、製鹽、造船、紡織、玻璃等等大工廠的規模不斷擴大,新技術、新工藝被不斷引入和改良。
    帝國的國庫前所未有的充盈,百姓的負擔得以減輕,生活肉眼可見地富足起來。
    京城的大街上,車馬粼粼,商鋪林立,各種口音的商賈往來不絕,百姓臉上多了笑容,少了惶惑。
    朱慈炯很滿意,他用了半生心血,終於將這艘古老的帝國巨艦扳回了正確的航道,並且注入了新的動力。
    如今,他看著日漸成熟的太子,心中那份沉甸甸的責任感,終於可以稍稍放下一些了。
    “父皇,”朱和塳處理完一批奏章,抬起頭,臉上帶著一絲輕鬆的笑意,“陳閣老報上來,去年全國賦稅總額,比烈武十二年增加了五成有餘。”
    “新式的飛梭織機效率驚人,出產的綢緞在歐羅巴賣出了黃金價。兒臣想著,是不是可以再減一波農稅,進一步鼓勵墾荒,鼓勵生育?”
    朱慈炯眼皮都沒抬,懶洋洋地道:“你是常務副皇帝,你決定就好。隻是記住,減稅是好事!”
    “但軍隊的餉銀、研究院的經費、各地基建的投入,一分都不能少。錢袋子,要捏緊,也要會花。”
    “兒臣明白。”朱和塳點頭,又看向陳永華,“陳先生,關於疏浚大運河山東段的事,預算再核一遍,要確保每兩銀子都用到實處。監察部那邊,會派專人跟進審計。”
    陳永華如今已是內閣首揆,氣質愈發沉凝,聞言躬身道:“殿下放心,臣已遣幹員實地勘測,預算必力求精準。”
    “審計之事,臣會與付部長密切配合。”他心中暗歎,太子殿下真是把陛下“抓大放小”、“緊握槍杆子和錢袋子”的精髓學了個十足十。
    甚至青出於藍,心思縝密,手段老辣,被熱一些官員私下稱之為“小陰批”,絕非虛言。
    政務瑣事盡數丟給內閣,自己則牢牢掌控著核心權力,輕鬆自在,卻又將一切打理得井井有條。
    朱慈炯聽著,嘴角勾起一絲不易察覺的笑意。偷懶?或許是吧。但更重要的是,他要讓朱和塳在實踐中真正學會如何做一個皇帝。現在看來,效果不錯。
    老總理張煌言,三年前致仕榮歸,回到了魂牽夢縈的西子湖畔。老人家時常在嶽飛廟和於謙祠前徘徊,感慨世事輪回,與西湖似有宿緣。如此結局,對於一位鞠躬盡瘁的老臣來說,已是圓滿。
    ......
    烈武二十二年,秋風蕭瑟,文華殿偏殿!
    又一個五年過去,朱慈炯五十五歲,兩鬢已見斑白,但精神依舊矍鑠,暫時沒能如願傳位。
    朱和塳二十七歲,正值年富力強,眉宇間的青澀早已褪盡,取而代之的是深不見底的沉穩和偶爾閃過的、與其父如出一轍的銳利光芒。
    他“常務副皇帝”的昵稱早已深入人心,滿朝文武皆知,這位太子爺才是實際處理國政的主人!
    其政治手腕之老練,心思之縝密,布局之深遠,常常令人暗自心驚,堪稱新一代“老陰批”。
    帝國的國力在這五年裏再上一個新台階,又一個五年計劃順利完成,工農商業極大發展,各地的水利、道路、驛站等也極大改善。
    中原核心地區的百姓,多數已能溫飽無憂,甚至不少人家有了餘錢添置新衣、改善飲食,堪稱進入了“小康”之境。
    對於邊疆、山區等相對貧困的地區,朝廷也啟動了大規模的“幫扶計劃”,移民實邊,傳授技藝,興辦學堂,力圖縮小地域差距。
    而最讓朱慈炯心心念念的“工業革命”,終於看到了破曉的曙光。
    在文華殿偏殿,一場小範圍的機密演示正在進行。沒有華麗的排場,隻有朱慈炯、朱和塳、寥寥數位心腹重臣和皇家科學院的大佬。
    殿中央,一個看起來頗為笨重、充滿了銅鐵質感、布滿鉚釘和活塞的機器,正在發出沉悶而有力的“噗嗤——噗嗤——”聲。
    鍋爐燃燒著石炭,產生高溫蒸汽,推動著氣缸活塞做往複運動,通過一套曲柄連杆機構,帶動著一個飛輪緩慢而堅定地旋轉著。
    雖然噪音很大,效率看起來也不高,甚至有些地方還在嗤嗤地泄漏著白汽,但它確實在持續地、不知疲倦地運轉著!將熱能轉化為機械能!
    “陛下,殿下,”新院長戴梓激動地聲音都在顫抖,“此乃我院根據陛下的大概描述,曆經數百次失敗,改進而成的第七代蒸汽機原型!”
    “其功率已較初代提升了三倍,穩定性也大大增強!若以精鋼替代部分鑄鐵件,改進密封工藝,其效更能倍增!”
    朱慈炯圍著這台粗糙的原始蒸汽機慢慢踱步,眼中閃爍著無比複雜的光芒——有欣慰,有激動,更有一種穿越者終於推動曆史車輪的慨然。
    五年又五年複又五年,他投入了海量的資金和人力,無數次畫出示意圖,盡量描述基本原理,今天,終於看到了實實在在的成果!
    “好!好!好!”他一連說了三個好字,拍了拍戴梓的肩膀,“諸位辛苦了!賞!重重有賞!所有參與研造者,皆記大功!”
    朱和塳向來信任父皇的眼光和判斷,更從科學院呈報的各類附屬研究報告中,窺見了其巨大的應用潛力。
    他冷靜地問道:“戴院長,與之配套的仿織機器、礦山抽水機、以及你們設想的‘蒸汽機車’、新式‘蒸汽輪船’,進展如何?”
    “回殿下!”戴梓滿懷信心,“仿織機已有多台樣機在蘇州織造局試運行,效率遠超人力飛梭!”
    “礦山抽水機模型也已成功,正在河北煤礦實地改造舊式設備。至於蒸汽機車和輪船……”他頓了頓,略顯慚愧:
    “尚在理論設計和小型實驗階段,主要是密封、傳動和材料強度問題還需攻克,但方向已然明確!預計再有三五年,必有實用之物出現!”
    朱和塳看向父親,朱慈炯微微頷首:“循序漸進,穩紮穩打。不要怕花錢,不要怕失敗。
    需要什麽材料,需要什麽人才,直接向內閣和朕申報。此事,關乎國運,乃第一等要務!”
    “臣等遵旨!”科學院的眾人激動得滿臉通紅。
    君臣又商議了許久,如何保密,如何選拔培養更多理工人才,如何籌建專門的蒸汽機工廠等等。
    朱和塳聽得極其認真,並提出了一係列切實可行的落實方案,其思路之清晰,考慮之周全,令朱慈炯倍感欣慰。
    會後,眾人退去。偏殿內隻剩下父子二人,以及那台依舊在噗嗤作響、象征著未來的機器。
    朱慈炯走到殿內那麵巨大的、覆蓋了整麵牆壁的世界地圖前。他的目光掠過已在大明實際控製下的東亞、東南亞......
    “塳兒,”他指著那片被稱為“澳洲”和“北美”的遼闊土地,聲音低沉而充滿誘惑,“你父皇我啊,這輩子是沒機會親眼去看看這些地方了。”
    “那裏土地遼闊得一眼望不到邊,氣候宜人,資源豐富得嚇人,金礦、銀礦、露天煤礦、鐵礦……幾乎遍地都是!”
    “而且,上麵隻有些還處在石器時代的土著,數量稀少,不堪一擊。但需善待,又傳說是上古殷商後裔。”
    朱和塳的目光也隨之投去,眼神變得熾熱而貪婪。他比他的父親更加年輕,更有野心,也更缺乏對“原著民”那點微不足道的心理負擔。
    他仿佛已經看到了無盡的土地、數不清的資源、以及大明子民在那片新大陸上繁衍生息的壯觀景象。
    “父皇放心,”朱和塳的聲音平靜,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決心,“兒臣已令海軍衙門秘密研製更適合遠洋航行的大型戰艦。”
    “科學院也在根據您提供的思路,研究如何解決長期航海的補給和防病問題。待蒸汽機真正實用,裝上鐵甲艦……
    “這些寶地,遲早都是我大明之子民的新家園!有句老話說的極好,日月所照,皆為明土!”
    朱慈炯看著好大兒眼中燃燒起來的野心,笑了笑,沒有多說。他知道,自己播下的種子,早已生根發芽,將長得比他期望的更加茂盛。
    ......
    共和元年,夏日炎炎。時光荏苒,又是五年飛逝。
    大明烈武帝朱慈炯,已然六十歲了。歲月在他臉上刻下了深深的皺紋,頭發幾乎全白,精力也大不如前。他知道,是時候徹底放下了。
    盡管三十二歲的皇太子朱和塳極力反對,但朱慈炯心意已決,堅持在烈武二十七年秋,將皇位傳給了完全成熟的朱和塳。
    新皇登基,改元“共和”,寓意“四海升平,萬民協和”。但熟悉新皇性格的臣子們都明白,這位年輕陛下的“共和”。
    禪位後的朱慈炯,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擔,整個人都輕鬆了許多。他拒絕了兒子在北京修建太上皇宮的提議,而是帶著相伴多年的皇後楊婈,輕車簡從,回到了他帝王生涯起點的地方——南京。
    他沒有入住宏偉的南京皇宮,而是在秦淮河畔選擇了一處清幽雅致的園林宅院住下。
    深秋時節,他時常獨自一人,乘坐馬車,來到定遠縣那個偏僻的、承載著他最大秘密和最初恐慌的山穀。
    山穀依舊寂靜,秋葉飄零。他坐在那塊熟悉的石頭上,望著曾經雷電交加、空間扭曲的地方,一坐就是大半天。
    他多麽希望,能再有一次奇跡,出現一個蟲洞,將他帶回那個熟悉的、現代化的世界。哪怕隻是回去看一眼也好。
    然而,沒有。每一次期待,都換來更深的失落。奇跡沒有出現第二次。他終究,要在這個時代終老......
    而在北京,新登基的共和帝朱和塳,正以驚人的精力和魄力,推動著父親未竟的事業。
    大明的工業革命,終於在他手中迎來了真正轟轟烈烈的爆發!蒸汽機經過無數次改進,終於達到了可以大規模實用和推廣的水平
    !一座座采用蒸汽動力的紡織廠、煉鐵廠、機械廠等拔地而起,黑煙囪開始成為城市的新景觀。
    第一條實驗性的蒸汽機車鐵路在北京郊區建成,雖然隻是短短數裏,但那冒著白煙、轟鳴前進的鋼鐵巨獸,震撼了所有目睹者。
    更大的鋼鐵蒸汽輪船也在船塢中鋪設龍骨,預示著大洋不再是難以逾越的天塹。國力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瘋狂膨脹,科技日新月異。
    與此同時,在相對和平富足的環境下,大明的人口也迎來了爆炸式增長,根據戶部最新統計,帝國在籍人口已然突破了兩億兩千萬!
    龐大的人口既是負擔,也是無窮的潛力和市場,更是帝國對外擴張最重要的基石。
    這一日,共和帝朱和塳在養心殿西暖閣,再次站到了那麵巨大的世界地圖前。與父親不同,他手中的筆,更加犀利,目光也更加熾熱和貪婪。
    他的目光一遍又一遍地掃過那些被父親稱為“寶地”的空白區域——澳洲、北美、南美……
    “寶地……都是寶地啊……”他低聲自語,手指緩緩劃過那片廣袤的南方大陸,“聽說那裏草原無邊無際,最適合放牧,若是遷我大明百姓千萬前去,不出二十年,那裏便將是我大明最大的肉庫和糧倉!”
    他的手指又移向北美洲,“這裏,父皇說礦產極豐,森林密布……西夷似乎已有幾個據點在東岸?無妨,待朕的鐵甲艦成軍,自西岸登陸,自東向西,橫掃便是!”
    “嘿嘿,澳洲倒是近在咫尺,據說島上隻有一些西夷的罪犯、流氓和下三濫在島上,派兵掃了便是......”
    還有非洲、中亞……
    他的胸膛微微起伏,眼中閃爍著的是比其父朱慈炯更加直接、更加不加掩飾的擴張欲望。
    父親打下了堅實的基礎,掃清了內外的障礙,甚至指明了方向。
    而現在,輪到他來揮筆,在這張廣闊的世界地圖上,塗抹上屬於大明的、最濃墨重彩的朱紅!
    一個前所未有的、全球性的殖民時代,即將在這位年輕而雄心勃勃的大明共和皇帝手中,緩緩拉開序幕。
    帝國的戰車,在蒸汽機的轟鳴聲中,即將駛向父親未曾想象的遠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