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倫自認為不是一個有毅力的人。
    不知持續多久，並且不知還有多久的廝殺正在慢慢消耗他的心神。
    當法倫再次踏上第三十三階時，台階又化作了鋪滿櫻瓣的木質道場。
    從第三十層開始，台階便不止是台階，會幻化出各種場景，相應的戰鬥的地方也變大了不少。
    在通過第三十層的時候，他得到了斯卡哈的另外一個獎勵【呼吸法·聚氣】，這是一個可以短時間提升身體能力的技能，開啟的方式同樣是通過深呼吸，調整節奏。
    在此前的三十一和三十二層他已經遇到了維恩、凱撒，這一層便是......
    複製體千代的刀尖正懸在他眉心三寸，飄落的櫻花掛在刀鐔處。
    少女額角垂落的發絲、握刀時微屈的尾指、甚至羽織下擺的褶皺——與記憶中的別無二致。
    上一次，法倫的劍鋒堪堪停在對方咽喉前半寸，鏽刃震出的嗡鳴撕扯著神經。
    短暫的猶豫讓他失去了繼續向前的力量。
    複製體千代的刀刃穿刺了他的眉心。
    「你猶豫了」斯卡哈的聲音不帶一絲情感，「劍刃可以染血，但絕不能染塵。你在迷茫。」
    此時，此前骨鏈撕裂肋下的幻痛與此刻刀氣劃開胸口的刺痛重疊。
    法倫踉蹌著後撤，鏽劍在木地板上犁出刀痕。
    千代複製體踏著「櫻流·碎雪」的步伐逼近，每一道刀光都精準複刻千代比試時的痕跡。
    "叮！"
    格擋的劍勢比思維更快，法倫仿佛能嗅到刀鋒上熟悉的冷香。
    飛速成長的戰鬥本能正在背叛他——每當刀刃即將觸及要害，身體總會本能地偏移半寸。
    身體似乎比心理要更加誠實。
    「你究竟在為什麽而揮刀？」斯卡哈的詰問混著刀鳴炸響，「如果你隻是為了揮刀而揮刀，那麽我可以把你送出影界，回到你的世界去。」
    又一次被逼到道場邊緣時，法倫的劍終於慢了。
    長刃貫穿胸膛的瞬間，他看見千代在魔力波動中抱住自己的殘影，看見周十二的那驚天一劍。
    死亡帶來的走馬燈裏沒有自己揮劍的身姿。
    “到底為什麽揮劍呢？”
    這是法倫的第十一次死亡。
    通過了二十一層之後，所遇到的每一位敵人都需要法倫用盡全力去拚殺，其中付出生命代價的也有不少。
    每一次死亡都會給法倫心頭上蒙上一層陰霾。
    時間在減少。
    在遇到自己學院的同學之後，這種感覺愈發強烈。
    "劍是誠實的，它隻映照持劍者的靈魂。"被黑暗吞噬的法倫，最後想起了雷歐老師第一次劍道課上說的這句話。
    “回答我。”
    斯卡哈的槍尖挑起法倫重生的軀體，試煉的階梯似乎都因她的怒意扭曲，“為何執劍？”
    法倫低頭看著掌心新生的繭，重生並沒有去掉身體上留下的痕跡。
    他已經忘了自己在這裏進行了多長的戰鬥了，可能是一天？或者三天？
    不斷地戰鬥在磨滅著他的意誌。
    但斯卡哈的話，讓他想起了第一次拿起木劍的時候。
    不是為了斬斷什麽，他根本就沒這個能力。
    他還記得當時對千代說的那句話。
    我們一直贏，總有機會遇到的。
    為什麽會麵對千代猶豫呢？少年也在尋找著他的理由。
    "我的劍..."法倫握緊重新凝聚的鏽劍，劍身突然綻開蛛網般的裂痕，上麵的鏽跡在緩緩褪去，"不是為了斬斷什麽而揮。"
    自己是召喚師，本來就不是劍士。
    但道理是相通的。
    自己到底是為了什麽而戰。
    一直不停歇的戰鬥，讓法倫不斷地在思考著，自己戰鬥的意義。
    現在已經是年級第一了，已經領先了同齡人太多了，已經做到了這個年紀最好的了。
    本來就不應該參與這種屬於武裝召喚師的試煉才對。
    斯卡哈將法倫放下，上前一步，深紫色的眼眸直視著法倫，似乎能直穿他的靈魂。
    “那麽，告訴我！為什麽！”
    召喚師的力量終究是外力，總有不得不靠自己的時候。
    這似乎是很完美的理由。
    自己其實知道，為什麽會猶豫，為什麽會冒進，為什麽總是輸給她。
    並不是因為情情愛愛的事情。
    隻是，每一次與她對招，都會讓法倫想起曾經那個連劍都握不住的自己。
    自己隻是一個靠技能作弊而成的劍士。
    似乎隻有在麵對千代的時候，他才會回到第一次握住劍柄的那個上午。
    第一次抓起劍的理由。
    “我不想死啊！”
    看破了生死，但並不意味著接受死亡。
    法倫是懷揣著突破死亡的勇氣，成為了召喚師，但同時，在這一刻，他終於接受了心中的求生欲望。
    接納了那個弱小的自己。
    鏽劍徹底崩碎，無數碎片卻懸浮成銀河般的劍陣。
    劍陣終究會於法倫手中，這一次，他手中的不再是鏽劍，而是鐵心！
    此刻鋒芒畢露！
    斯卡哈露出了讚賞的眼神：“眼神很不錯。”
    “如果問，我的劍為什麽而揮的話。”
    漆黑的紋路悄悄地爬上了法倫的雙眼，此時的他感覺到無比的痛快，曾經壓抑在心中的石頭落下，他直麵了那個曾經不堪的自己。
    “那我的回答是，斬斷命運！”
    斯卡哈的手輕輕按在法倫的肩膀上。
    “去吧，證明給我看。”
    第三十三階的道場再次顯現，此時的少年也不再迷茫。
    另一邊，來到了第三十層的千代，終於遇上了那個她預料之內的對手——法倫。
    但見到法倫的第一時間還是先鬆了口氣，起碼證明法倫已經進了影之國。
    此前由於有著外校的人在，所以他們三人一直默契地沒有提及坐標以及多了一個人的事情。
    千代手中的武士刀顯現，鬼化的痕跡在飛速攀升，身形變得修長，犄角凸起。
    這一次是渾身燃燒著紅色火焰的惡鬼登場。
    這是千代容納的赤鬼第一次出場作戰。
    對麵的少年，手持長劍，鋒芒畢露。
    “看來，你獲得了很不錯的鍛煉。”千代微微一笑。
    少年與鬼的廝殺，再次展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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