歸航的煉金飛艇，在暮色與海風中低沉地嗡鳴著，將天穹鬥技場的喧囂與狂熱，連同那懸浮於深淵之上的白玉巨盤，一並拋在身後。
    艙室內，空氣卻比來時更加滾燙，隻因今天的對決實在是精彩。
    幾乎每一個角落，都在激烈地討論著今日那四場驚心動魄的對決，而所有的議論，最終都如百川歸海，匯向同一個名字。
    “卡戎……最後那是什麽？海神？他把兩隻幻想種融合成了一尊神？！”一個穿著傭兵皮甲的漢子聲音嘶啞，眼中還殘留著未散的駭然，“凱撒的龍座，據說那可是能免疫魔法的！竟然被活活撕碎了！那根本不是一個次元的戰鬥！”
    “我聽說了，那是奧坎波斯傳說中的禁忌召喚——‘神降融合’！以強大的幻想種為祭品，短時間可以召喚出真正的神！代價極大，但威力……你們也看到了。”旁邊一個消息靈通的商人壓低了聲音，語氣中充滿了敬畏與貪婪。
    法倫靠在舷窗邊，靜靜聽著。他能清晰地感覺到，周圍不少來自各大勢力的探子和代表，在提到“卡戎”這個名字時，呼吸都變得急促。
    他甚至聽到不遠處，一個衣著華貴的男人正低聲對著通訊水晶許諾：“……不惜任何代價！告訴家族，我們要搶在帝國軍方和機械教派前麵，接觸到卡戎·斯提克斯！他就是行走的未來！”
    奧坎波斯……法倫心中默念著這個名字。
    他原以為，如果自己沒有外掛的話，與這些頂尖學院的天才差距雖有，但尚在可追趕的範疇。
    然而卡戎今日展現出的力量，那近乎法則層麵的碾壓，讓他第一次清晰地意識到，真正的世家豪門，其底蘊的深厚，遠超他的想象。
    這已經不是單純的天賦或努力能解釋的，而是數代人、乃至一個龐大勢力知識與資源的結晶。
    阿瓦隆與奧坎波斯的差距，或許比他預想的還要嚴重。
    “這麽看，明天的四強賽……懸念不大了啊。”一個學生歎息道，“右半區，綠茵學院那個卡洛對上卡戎……那孩子的戰術確實鬼才，可麵對那種神仙打架的場麵，怕是連陷阱都來不及布置吧？不過就算布置出來，那幾個小玩意兒真的能撼動得了那尊海神？”
    “是啊，‘雙卡之戰’，聽著響亮，但實力差距太大了。沒人看好卡洛，能逼出卡戎幾分實力就算成功了。”
    “左半區，法倫對李昂，這才是真正的針尖對麥芒！一個召喚獸庫深不見底，一個英靈附體劍道無雙！這倆誰贏，誰就將在決賽麵對卡戎那座不可逾越的大山！”
    “不過可以的話，還是法倫贏了好一點吧？不然我可不想看決賽是奧坎波斯的校內對練。”
    議論聲中，飛艇緩緩降落在東區碼頭。
    法倫隨著人流走出，回到了旅館。
    房間裏，千代已經換上了一身幹淨的便服，正坐在桌邊，小口喝著熱湯。
    妮可在一旁嘰嘰喳喳地描述著今天擂台上的精彩場麵，尤其是法倫冰封薩爾貢的那一幕，被她添油加醋地講得神乎其技。
    法倫無奈地笑了笑。
    “有信心嗎？”千代輕聲問，問的是明天的後天的決賽。
    法倫給自己倒了杯水：“我現在談這個是不是太早了？明天，先過了李昂那一關再說吧。”
    他的語氣輕鬆，仿佛在談論一件尋常不過的差事。
    千代隻是凝視著他，片刻後，認真地點了點頭：“我知道，你會贏的。”
    那份信任，不含絲毫雜質，比任何豪言壯語都更能安定人心。
    晚餐過後，夜色漸深。
    法倫安頓好精力旺盛的妮可和需要靜養的千代，獨自一人離開了旅館。
    他沒有在喧囂的街道上停留，而是徑直穿過幾條僻靜的巷道，來到了學院教師們下榻的一處獨立石屋前。
    他腳下的影子微微蠕動，斯卡哈的氣息融入其中，如影隨形。
    他輕輕敲響了房門。
    開門的是雷歐老師，他那鐵塔般的身軀堵在門口，看到是法倫，墨鏡下的眉頭幾不可察地動了動，側身讓他進來。
    房間內，安德烈教授正坐在桌前，翻閱著一疊厚厚的文件。
    而讓法倫有些意外的是，那個總是一副慵懶模樣，仿佛對任何事都提不起勁的胡騰老師，竟然也在。
    他斜靠在椅子上，手裏把玩著一枚古舊的齒輪，眼神卻不似往常那般渙散，也沒有那般不耐煩。
    “法倫？”安德烈教授抬起頭，溫和的目光中帶著一絲探尋，“這麽晚過來，是有什麽重要的事嗎？”
    “是的，教授。”法倫沒有繞圈子，他將今天與薩爾貢對戰時，對方最後失控爆發出的那股不祥的灰黑色鬼氣，以及自己從斯卡哈那裏得到的，關於泰坦學院營地中那些薩滿巫祭身上“不純淨”氣息的情報，言簡意賅地複述了一遍。
    他重點強調了那股力量與此前遭遇的幽魂氏族既相似又有所不同的詭異特征，以及自己關於“力量嫁接”或“靈魂實驗”的猜想。
    隨著法倫的講述，房間內的氣氛變得凝重起來。
    安德烈教授放下了手中的文件，十指交叉，表情嚴肅。
    雷歐老師抱在胸前的雙臂，肌肉無聲地繃緊。
    “又是幽魂氏族……”安德烈教授的指節輕輕敲擊著桌麵，“結合碼頭區連續發生的詭異失蹤案，你的猜測，很有可能接近真相。泰坦學院……北境那群蠻子，行事向來百無禁忌，如果他們真的在研究這種禁忌的力量，甚至不惜與幽魂氏族合作……”
    他的話沒有說完，但其中蘊含的危險意味，不言而喻。
    “斯卡哈女士的判斷，不會有錯。”雷歐老師沉聲道，他看向法倫腳下的影子，帶著一絲對強者的敬意，“教授，此事必須立刻上報仲裁院，並暗中展開調查。北區，必須嚴密監控起來。”
    鑒於法倫與斯卡哈此前在學院、鐸靈多次揭露深淵陰謀的驚人功績，安德烈教授與雷歐老師對這份情報沒有絲毫懷疑。
    這絕非空穴來風，而是來自影之國女王最直接的感知。
    “我明白了。”安德烈教授站起身，眼中閃爍著決斷的光芒，“雷歐，你立刻聯絡島上的帝國軍情處，將我們的懷疑通報給他們，申請對北區的秘密監視許可。我親自起草報告，加密送往協會總部。”
    兩人雷厲風行，立刻便要展開行動。
    法倫見狀，知道自己的任務已經完成，便準備告辭。
    就在他轉身即將離去時，一直沉默不語的胡騰老師，忽然開口喊住了他。
    “法倫。”胡騰的聲音依舊帶著那股特有的懶散。
    法倫停下腳步，回頭看向他。
    胡騰老師將手中的齒輪拋了拋，漫不經心地問：
    “黛西有和你說，她召喚出的東西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