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冉盯著常蘊劼。
    男人眉頭蹙起，眼裏全是對她的警戒。
    胸腔裏翻騰的怒火一瞬間被冰冷的水潑滅。
    她明白，就算告訴常蘊劼那個護身符是她求來的。
    常蘊劼也不會相信。
    反而會認為她在撒謊。
    “一個破護身符而已，我根本不會放在眼裏！”
    宋冉氣不過回了一句。
    自尊心不允許她承認。
    現在回想起來當時的場景，宋冉覺得當時的自己腦子壞了。
    明明她辛辛苦苦求來的護身符，最後卻被給他人做了嫁衣。
    那時候她也是愛慘了常蘊劼，才會做出那麽多不像自己的決定。
    “常先生沒有見過我，但我知道你。”站在樹下的緒空走上前。
    看出常蘊劼的疑惑，緒空繼續說。
    “常先生的未婚妻曾經在這裏住過幾天，當時你應該是生病了，她為你而來。”
    聽到緒空的話，一直冷冷清清的男人此時眼裏流露出驚愕。
    停頓了幾秒，常蘊劼才開口。
    “為我而來？”
    他的聲音低沉透著一絲幹澀的啞意，在寂靜的寺廟裏顯得突兀。
    宋冉心底升起一絲說不清的情緒。
    男人知道一直寶貝著的護身符居然是討厭的她求來的會是什麽表情？
    “是啊，常先生應該已經收到了吧？宋小姐為您求的護身符可是費了不少功夫呢。”
    緒空視線落向不遠處的後山。
    “我們開靈寺的護身符很少有人求得，其中女先生更少之又少，剛見到宋小姐時，我還以為她扛不過挑戰。”
    常蘊劼頓住，護身符三個字很明顯挑起了他的記憶。
    緒空還在說宋冉當時來的場景，以及如何求得這塊護身符的艱辛過程。
    在他說的期間，常蘊劼一直沉默不語，臉上除了一開始的驚愕，沒有見到其他的波動。
    說不失望是假的，宋冉還以為常蘊劼多少有點表情。
    “看來宋小姐沒有和常先生說關於護身符的來曆。”緒空看出常蘊劼的驚訝。
    常蘊劼頓了頓，垂眸低低嗯了一聲，道：“她沒有和我說過這些。”
    “宋小姐確實是這樣的人，”緒空露出和煦的笑容，“常先生這次來也應該是為了宋小姐吧？”
    常蘊劼點點頭，道：“請問大師知道宋冉最後一次來寺廟裏做了什麽嗎？”
    緒空思考了一下：“這個記憶有點久遠了，但貧僧記得宋小姐是去了許願樹那掛了個許願牌。”
    “許願樹······”
    常蘊劼想起了上次生日，宋冉帶他來過那裏。
    當時的宋冉好像也是為了他掛了個許願牌。
    不過他並沒有在意，也沒有看牌子上寫了什麽。
    “多謝了。”
    常蘊劼說完，忽然大步朝寺廟後院走去。
    腳步生風，好像急著追趕什麽。
    宋冉被迫跟在後麵，離開時，她再次感受到那股熟悉的視線。
    轉頭，又什麽都沒有，緒空早已離開。
    來到後院，許願樹粗壯的枝幹上掛滿了綁著紅色綢緞的許願牌。
    一陣風吹來，木質的掛牌互相碰撞，發出篤篤的沉吟聲。
    將宋冉的思緒帶回到那個晚上，她在這裏守了一夜，最後留下了一塊許願牌。
    一回頭，她發現常蘊劼走到了掛滿了許願牌的枝丫下。
    許願樹本來就不高，枝丫綴滿木牌，沉甸甸地垂下。
    常蘊劼個子高，站在樹底下幾乎和最底下的牌子齊平。
    他微微仰頭，視線快速掠過這些牌子。
    宋冉愣了愣，意識到男人是在尋找她的許願牌。
    雖然規定了每個許願牌上的刻上許願者的名字，但那已經是幾個月前了。
    在如此多的牌子裏尋找到她寫下的，如大海撈針。
    宋冉不相信常蘊劼有那麽傻。
    他很聰明，不會做這麽愚蠢的事。
    但是，宋冉失策了。
    常蘊劼真的就這樣一直站在許願樹下，整整找了兩個小時。
    看著眼前的男人，宋冉感到不解。
    他非要找到自己寫的許願牌幹什麽呢？
    “找到了。”低啞的聲音響起。
    常蘊劼走上前，撥開重重木牌，拿出那塊已經被雨水洗刷的泛黃的牌子。
    紅色的綢帶纏繞在樹枝上，修長的手指在木板的襯托下骨節分明。
    常蘊劼愣神地盯著木牌上已經看不清的字跡。
    冷峻的臉上閃過一絲愕然，漆黑的眸底霎時暗潮翻湧。
    他盯著那行斑駁的文字，久久沒有一絲動靜，像是被按了暫停鍵的機器。
    “希望常蘊劼以後的每個生日都能夠開開心心，沒有煩惱，我要一直陪著他。”
    “一直陪著”四個字，已經被雨水衝刷的斑駁破碎，幾乎看不到原來的模樣。
    常蘊劼想起來那天的記憶。
    宋冉滿心歡喜趴在一旁的小桌子上寫願望時，他有朝那邊轉頭掃一眼。
    當時的宋冉立刻雙手蓋住許願牌。
    “不行不行，被看見就不靈驗了！”
    現在，常蘊劼愣愣地看著牌子上那樣斑駁的字，臉上顯出與平時不同的神情。
    不是冷漠，但也看不出來是什麽情緒。
    啪嗒——
    豆大的水珠砸在牌子上。
    居然下雨了。
    初春的雨水透著絲絲涼意，溫度驟然降了下來。
    宋冉沒有做鬼的自覺，趕忙想飄到屋簷下。
    卻在距離一步遠的時候無法前進了。
    轉頭發現常蘊劼還在許願樹下，沒有要走的意思。
    搞什麽？常蘊劼是腦子壞了嗎？
    雨下這麽大都不知道躲一下。
    當自己偶像劇男主角？
    算了，生不生病和她沒關係，她現在是鬼。
    鬼不用躲雨。
    常蘊劼還在找許願牌。
    看來他是想要找到那天晚上她留下的牌子。
    也是腦子有問題。
    宋冉坐在樹枝上，看著淋著雨尋找牌子的常蘊劼。
    不得不說，就算是淋雨了，男人也沒有一點狼狽的樣子。
    反倒是添了一絲不可言說的感覺。
    忽然，常蘊劼的動作停住，他又找到牌子了。
    這是一塊嶄新的牌子，上麵的字跡也清晰可見，綁在最矮的一根枝丫上。
    常蘊劼伸手拂去牌子上沾染的水珠，字跡完整的露出來。
    “希望爸爸媽媽奶奶大哥二哥身體都健健康康，平平安安。”
    旁邊還有一行很小很小的字“願此生不再和常蘊劼相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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