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邪皇的手指觸碰到那卷秘籍時，指尖幾不可察地顫了顫。
    他眼底翻湧著不甘與屈辱，卻又按捺不住那份根植於武者本能的好奇。
    終究，他翻開了第一頁。
    起初隻是快速瀏覽，但翻頁的速度越來越快。
    他那張向來冷硬如石刻的麵容，此刻每一道皺紋都在震動。
    渾濁的雙眼先是迸發出難以置信的精光，隨即被更深的震撼淹沒。
    最後竟化為一種近乎癲狂的灼熱。
    “這……這不可能……”
    他喃喃自語，聲音沙啞得如同砂石摩擦。
    《武道精義》中所載，與此世武學路數迥異，道理質樸，直指本源。
    沒有花哨的招式名目，隻有對力量運轉最精微、最本質的剖析。
    許多困擾他半生的關隘，尤其是如何駕馭乃至淨化《魔刀》反噬之力。
    以及那些糾纏他無數個日夜的死結，竟在這看似平實的字句間，找到了清晰無比的路徑。
    這不是人間該有的武學。
    這是神跡。
    他畢生浸淫刀道，自認《魔刀》已臻凡俗武學之巔，殺伐無敵。
    可與此書一比，《魔刀》之偏激、之險隘。
    簡直如同孩童揮舞利刃，徒具凶險，卻失卻了堂皇大道。
    掙紮、猶豫、震撼、狂喜……
    種種激烈的情愫在他臉上交鋒，使得他麵龐微微扭曲。
    他猛地抬頭，目光如鉤，死死盯在白夜天身上。
    喉結滾動數次，才擠出艱澀的聲音。
    “你……陛下當真願以此無上寶典，換我那殘缺……的《魔刀》？”
    白夜天負手而立，神情沒有任何波動，隻有四個字，卻重逾山嶽。
    “君無戲言。”
    第一邪皇沉默。
    洞窟內隻有他粗重的呼吸聲，以及火把燃燒時細微的劈啪聲。
    時間仿佛被拉長，他內心天人交戰的重量，幾乎能壓垮空氣。
    最終，那狂熱的火焰，漸漸被一種複雜的敬畏與認命壓下。
    他掙紮著，對著白夜天，深深一拜。
    “《魔刀》……在此。”
    他取出貼身珍藏的一方獸皮卷，雙手奉上，語氣帶著難以言喻的複雜。
    “第一邪皇……願遵陛下之命，效命十年！”
    白夜天接過，靈識如絲如縷，瞬間探入獸皮卷中。
    那狂暴、凶戾、充滿魔念的刀意做不得假。
    他微微頷首，將獸皮卷收起。
    “收拾一下，隨朕走。”
    “西域邊境，正需要你這把‘魔刀’。”
    泥菩薩的歸附，第一邪皇的臣服，過程快得超乎尋常。
    但白夜天心中並無多少得意，反而有一絲隱憂縈繞不去。
    飛升者，並非他一人。
    在他強行熔煉古龍、倚天、天龍、大唐四方位麵之前。
    大唐與此風雲位麵的飛升通道，已成功貫通。
    那時，一代宗師張三豐，以及那個劍道天賦令他亦為之側目的張平安。
    已先成功飛升而至。
    細算時日，已近三月。
    以那二人的天資心性，無論身處何地，都絕不可能寂寂無名。
    除非……出了變故。
    尤其是張平安。
    那個少年的影子，在他心底劃過一絲漣漪。
    他不再耽擱。
    回到臨時落腳處，立刻通過隱秘渠道。
    聯係上了坐鎮大明王都，執掌那張覆蓋天下情報巨網的文醜醜。
    命令簡潔而高效地傳下：
    動用一切資源，不惜代價，搜尋張三豐與張平安的一切蹤跡。
    命令傳出，白夜天身影已再次消失。
    泥菩薩與第一邪皇是重要的棋子，但麵對那高踞雲端，意圖撥弄乾坤的“魔佛”。
    這還遠遠不夠。
    他需要更強的力量，更深的底蘊，更足以斬破命運的鋒芒。
    機會，或許隻有一次。
    目標明確，他身化流光，掠過山河萬裏，直指樂山。
    淩雲窟。
    深入地脈，熾熱難當。
    空氣中彌漫著硫磺與岩石的氣息。
    巨大的火麒麟匍匐在洞窟深處，周身繚繞著淡淡的火焰，陷入沉眠。
    它的呼吸悠長，每一次吐納都帶起灼熱的氣流。
    感受到白夜天的氣息靠近，它龐大的身軀無意識地動了動。
    鱗甲摩擦著岩石，發出沙沙聲響，但並未醒來。
    白夜天靜立不遠處，雙眸之中隱有清輝流轉，“觀天神眼”無聲開啟。
    火麒麟強悍的生命力如同燃燒的熔爐。
    但在其頭顱深處，那團幽暗、詭異、不斷扭曲蠕動的能量，正如同跗骨之蛆。
    侵蝕著它本就殘存不多的靈智。
    這力量，若他推測無誤，當與那“魔佛”少不了幹係。
    幽幽一歎，他繼續細細觀察。
    那侵蝕的範圍，比他上次所見，又擴大了一圈。
    照此下去，徹底魔化，淪為隻知殺戮的凶獸，不過是時間問題。
    他數次抬起手，金丹真元在指尖凝聚，又緩緩散去。
    拔除這詭異能量，風險極大。
    稍有不慎，可能反而會加速其崩潰，或引來“魔佛”的直接注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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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時機未到。
    白夜天深深看了一眼這頭昔日守護神獸，目光微閃。
    終究轉身，無聲無息地離去。
    下一刻，他的身影出現在另一處更為隱蔽的石窟內。
    這裏是武無敵留下《十強武道》刻痕之地。
    壁上的武學真意早已被他汲取，此刻隻餘空殼。
    他盤膝坐下，手腕一翻。
    那柄樣式古樸，卻蘊含著莫測偉力的天命刀橫於膝上。
    金丹境的靈識，遠比靈動境時更為浩渺、精微、堅韌。
    心念沉靜，如同古井無波。
    他摒棄所有雜念，甚至暫時忘卻了招式和力量。
    將全部心神凝聚成最純粹的一縷，緩緩探入天命刀深處。
    不再是強行驅動，而是細細“觸摸”，用心“聆聽”。
    這一次，感知截然不同。
    那潛藏於刀身核心的力量，不再是模糊的概念。
    它呈現出一種難以描述的形態，似光非光，似氣非氣。
    散發出的氣息，卻更為古老、精純、接近本質。
    “本源之力……”
    白夜天心中明悟。
    這是風雲位麵天地本源的一絲具現化！
    他的靈識順著這縷本源之力逆流而上，輕易穿透了刀身的壁壘，跨越了虛無的空間阻隔。
    再次觸碰到了那個遙遠、空曠，仿佛蘊藏著古往今來一切武學、一切因果、一切命運軌跡的神秘異空間——
    九空無界！
    “果然。”
    白夜天眼中精光爆射。
    天命刀的天命之力，源頭竟在此處！
    一個大膽的念頭如驚雷般炸響：
    “魔佛”再強，其根基亦在此方位麵，受天地規則製約。
    若這源自九空無界的本源之力，是此界最根本的力量之一。
    那麽，它是否就是破局的關鍵？
    即便不能直接克製，深入理解並掌控這種力量，也必將極大增強他的底蘊。
    創造出令那“魔佛”，也無法完全預料的變化！
    關於九空無界的傳說，瞬間流過心間。
    映照人心，顯現萬法，窺探過去未來……但也伴隨著迷失神魂的巨大風險。
    風險？
    白夜天臉上浮現淡淡笑意。
    他這一路行來，何曾懼過風險？
    更何況，哪有什麽收獲是毫無風險？
    “九空無界……就讓朕親自來看一看，你這天地本源匯聚之地，究竟藏著何等玄奧！”
    “究竟……能否成為朕，斬向那‘魔佛’的……助力！”
    心念一定，體內金丹驟然加速旋轉。
    磅礴如海的真元與凝練如鋼的靈識，毫無保留地灌注進天命刀中。
    “嗡——”
    刀身輕顫，那縷本源之力被徹底激發，綻放出朦朧而恢弘的光輝。
    不是清冷的月華，而是如同初生朝陽般，帶著一種創造與毀滅並存的原始氣息。
    刀鋒前方的空間開始劇烈扭曲、蕩漾，如同投入石子的湖麵。
    一股古老、混亂、蒼茫無盡的氣息，瞬間彌漫整個石窟，連空氣都變得粘稠、沉重。
    白夜天不再抵抗這股吸力，反而主動迎上。
    身影一閃，如水滴匯入大海，瞬間被那扭曲的空間漣漪吞沒，消失無蹤。
    石窟內重歸死寂。
    隻有遠處火麒麟無意識的鼾聲，以及空氣中殘留的那一絲屬於九空無界的、非人間的蒼茫氣息。
    證明著方才發生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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