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屬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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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物館裏,那尊鎏金佛像已經煥發出新的光彩。
江寧意戴上手套,開始做最後的檢查和加固。陽光透過高窗灑在佛像寧靜的麵容上,那些曾經斷裂的痕跡如今已成為它曆史的一部分。
“江老師,”年輕的助手好奇地問,“您覺得這尊佛像修複後還能保持原來的靈性嗎?”
江寧意的手穩穩地塗抹著保護層:“真正的靈性不在於完美無缺,而在於曆經滄桑依然慈悲。”
她停頓了一下,想起陸洋筆記本上那些計劃,“就像人一樣,傷痕可以成為力量的一部分。”
報告會順利結束,掌聲在會議廳裏久久回蕩,江寧意站在台上,微微鞠躬致意。
她收拾資料時,助手小跑過來:“江老師,文物局的領導想跟您聊聊新出土的那批殘損造像的修複方案。”
“好,我馬上過去。”江寧意將佛頭修複前後的對比照片單獨收進文件夾。
走廊拐角的綠植後突然傳來壓低的爭執聲。
“……必須趕在拍賣前拿到鑒定書。”這個沙啞的嗓音讓江寧意刹住腳步,是一位材質分析專家的聲音。
“可碳十四數據明顯有問題……”年輕的研究員突然噤聲,江寧意的影子已經落在磨石地磚上。
她若無其事地走過轉角,在擦肩而過的瞬間看清了研究員手裏泛著銅綠的青銅殘片——正是戰爭爆發時運送回來的那批“戰國禮器”。
回昆明的綠皮火車晃晃悠悠,像一首催眠的搖籃曲。江寧意靠在陸洋肩頭,透過車窗望著遠處起伏的山巒。
夕陽將雲層染成金紅色,宛如那尊已經修複完好的鎏金佛像散發出的光芒。
陸洋的手臂環著她的肩膀,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她鎖骨間的銀杏葉吊墜。兩天沒刮的胡茬蹭著她的額角,有些微微的癢。
“想什麽呢?”他低聲問,聲音隨著車廂的震動輕輕顫抖。
江寧意閉上眼睛:“在想那尊佛像現在應該已經打包好了,明天就要啟程去首都。”
陸洋輕笑一聲,胸腔的震動傳遞到她身上:“你倒是惦記它比惦記我還多。”
“才不是。”江寧意捏了捏他的手指,“我是在想,它經曆了一千多年的戰亂天災,還能這麽完美,真是奇跡。”
列車駛入隧道,黑暗瞬間吞沒了車廂。在這短暫的黑暗中,陸洋突然低頭吻了她的額頭,胡茬紮得她輕輕一縮。
“那我也是奇跡。”他在她耳邊說,熱氣拂過耳垂,“從戰場上活下來的,從兩個世界穿梭,都是奇跡。”
隧道盡頭的光明來得突然。江寧意眯起眼睛,看見那道從眉骨延伸到鬢角的傷疤格外清晰。
她伸手輕輕撫摸那道疤痕,感受著底下堅硬的骨骼。
火車駛入站台時,天空飄著細雨。月台上,陸夢撐著一把墨綠色油紙傘,踮著腳在人群中張望。
春花站在她身旁,手裏緊緊攥著件軍綠色雨衣。
“哥!嫂子!”陸夢一眼就瞧見了他們,揮舞著手臂像隻歡快的小麻雀。
陸洋剛把行李拎下車,就被妹妹撲了個滿懷。
春花靦腆地站在一旁,但眼睛亮晶晶的——比起剛來時那副驚弓之鳥的模樣,現在的她臉頰豐潤了些,辮梢上也重新係上了鮮亮的紅頭繩。
“外婆燉了雞湯,還烙了燒餅。”陸夢嘰嘰喳喳地說著,一邊幫江寧意撐傘,“春花姐現在可厲害了,資料室的主任誇她心細如發呢!”
雨中的家屬院泛著青灰色的光,屋簷滴水在石板上敲出清脆的節奏。還沒走到院門口,就聞見一股濃鬱的雞湯香味混著桂花甜香飄出來。
薔薇花架下,外婆正坐在陸洋新安的藤椅裏剝毛豆,聽見動靜抬頭笑道:“可算回來了,上樓吃飯。”
家裏一切如舊。晾衣繩上飄著散發著洗衣粉香味的床單、衣服,牆角那叢夜來香被雨打得低垂著頭,廚房窗台上新增了一排玻璃瓶,裏麵泡著各色野花——準是陸夢的傑作。
“先去換衣服。”外婆拍掉陸洋肩上的水珠,“淋了雨要傷風的。”
臥室裏,江寧意打開衣櫃,發現每件衣服都洗得幹幹淨淨,還細心地放了防潮的樟腦丸。
床頭櫃上多了個粗陶小花瓶,插著幾枝淡紫色的野菊。她轉身想對陸洋說什麽,卻發現他正對著牆上那張剛剛掛上的結婚照出神——照片裏的他穿著板正的軍裝,而她一襲窈窕的旗袍,兩人站在洱海邊,笑得害羞又真誠。
“想什麽呢?”江寧意走過去,替他解開領口的扣子。
陸洋抓住她的手腕,銀杏葉戒指在陰雨天裏依然閃著微光:“想我有多幸運。”
晚飯時,春花端上來一盆冒著熱氣的菌菇燉雞,金黃的油花上飄著翠綠的蔥花。
陸夢迫不及待地匯報:“春花姐現在會做十幾道菜了!主任還說等她工作滿半年就推薦她去上夜校。”
春花羞紅了臉,低頭給每個人盛湯。江寧意注意到她手腕上的淤青已經褪盡,取而代之的是幾個鋼筆水留下的墨點——那是認真工作的勳章。
晚飯後,雨勢漸大。雨水順著屋簷成串滴落,在石階上敲出綿密的節奏。
江寧意收拾完碗筷,看見春花正蹲在廚房角落的小板凳上,就著燈光修補一本脫線的古籍。
她纖細的手指靈活地穿針引線,動作嫻熟得不像個新手。
“跟資料室王師傅學的?”江寧意輕聲問。
燈光下,江寧意注意到春花手腕內側有一道淡得幾乎看不見的白痕——是當初繩索勒出的傷疤。現在它被鋼筆水染藍了一小片,像是刻意為之的紋身。
“王師傅說我有天賦。”春花突然開口,聲音輕得像羽毛,“下個月或許就能參加轉正考核。”
江寧意驚訝地挑眉:“那可是難得的機會。”
“外婆幫我爭取的。”春花抿嘴笑了笑,眼角眉梢帶上了屬於年輕人的朝氣蓬勃,“她說我手穩,心靜。”
窗外一道閃電劃過,照亮了春花半邊臉龐。
那一瞬間,江寧意仿佛看到了當年剛進文物局的自己——同樣戰戰兢兢,同樣對修複工作充滿敬畏。
客廳裏傳來陸夢的驚呼:“哥!你的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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