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曦初破，萬縷金光穿透雕花楠木窗欞，灑落在長春宮的琉璃瓦上。
    偏殿之中，鎏金香爐裏，龍涎香絲絲嫋嫋地升騰而起，和矮幾上的丹桂香混合在一起，最後與清晨的微涼交融。
    富察琅嬅斜倚在金絲軟榻上，晨光勾勒出她端莊的輪廓，珍珠鳳冠在晨光下熠熠生輝，身上的牡丹華服，每一針每一線仿佛都在訴說著她無上的尊榮。
    雲舒身著月牙色宮裝，裙擺處繡著小巧的鈴蘭花，腳步匆忙卻又刻意放輕，穿過垂落的湘妃竹簾。在看到軟榻上的皇後時，停頓了一瞬，似乎在做什麽準備。
    雲舒憋足氣，直將額頭逼出細密汗珠，才眨了眨眼走近皇後身邊，恭恭敬敬地行了個大禮，聲音因激動微微發顫：“啟稟皇後娘娘，奴婢有要事稟報，事關…延禧宮。”
    延禧宮三個字一出，皇後絕好的心情也淡了兩分，隻是見雲舒這般緊張的模樣，也跟著皺起了眉頭。
    “蓮心，你帶人出去外麵守著。”
    “是，娘娘。”
    蓮心行禮告退，出殿門後便順手將門掩上，隨即站在門邊。
    雲舒：“娘娘，昨日嫻常在謀害皇嗣一事，奴婢覺察到一些不對勁。但畢竟沒有證據，奴婢也不敢貿然指認，便連夜帶人去查。”
    皇後原本慵懶摸著桂花枝的手驟然停下：“細細說來。”皇後的聲音不疾不徐，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打破了殿內短暫的靜謐。
    殿外，幾隻早起的鳥兒在枝頭嘰嘰喳喳，更襯得殿內壓抑。
    雲舒似乎有些猶豫，鼓足了勇氣才繼續開口說道：“娘娘可還記得數月前，奴婢曾查到啟祥宮嘉貴人收買了後宮多處的小宮女和小太監。”
    富察琅嬅一凜：“朱砂案一事，與嘉貴人有關？”
    雲舒點了點頭：“是。奴婢查到，嘉貴人借貴妃娘娘的手，收買了嫻嬪身邊的水芝和阿箬。
    那朱砂是水芝送進去的，昨日也是阿箬引著素練姐姐去找的。”
    富察琅嬅鳳眸微抬，眸中閃過一絲冷光：“除此之外呢？還有沒有別的事？”
    雲舒有些糾結，沉吟片刻還是沒有說話。富察琅嬅看著雲舒那樣子，蹙眉厲聲問道：“吞吞吐吐，有什麽事是本宮不能聽的？”
    雲舒小心翼翼的抬頭瞟了一眼皇後，又快速低下頭。
    她這般動作模樣，徹底勾起了富察琅嬅的好奇心：“還不說？！”
    “娘娘息怒！奴婢…奴婢還意外查到……查到了素練姐姐和嘉貴人有接觸，玫常在和儀貴人吃的魚蝦，那裏麵的朱砂是素練姐姐借著咱們長春宮在內務府的釘子拿到的！
    素練姐姐拿到朱砂轉頭便給了貞淑。
    此事，奴婢也是昨日追查朱砂一事意外發現的。
    給素練姐姐提供朱砂的，是內務府的小薑子。小薑子以為這是娘娘的吩咐，昨日奴婢順路去收集消息，小薑子提了一嘴……”
    “啪！”富察琅嬅盛怒之下，將手中的茶盞狠狠摔在地上，上好的青瓷瞬間四分五裂，茶水混著碎片濺向四周。
    她鳳眸圓睜，精心描繪的柳葉眉此刻緊緊擰在一起，額間竟浮現出青筋。朱唇微張，厲聲喝道：“素練！給本宮將素練帶進來！”
    茶盞的碎裂聲，皇後的怒吼聲，讓殿內溫度驟降，殿外一直守著的蓮心也聽到皇後這一聲怒罵，勉強壓抑著眼中笑意，讓小宮女去叫素練。
    富察琅嬅很是相信雲舒，她也相信富察家的釘子。那個小薑子的事，她隻要隨便一查就能知道，雲舒沒必要撒謊。
    素練進了內殿，便看到跪在地上的雲舒，下意識的便以為，這是雲舒做錯了事，皇後厭棄了雲舒，又要開始重用自己了。
    可她才要屈膝行禮，就被皇後一聲怒喝：“跪下！”
    ……
    長春宮的素練姑姑，被富察福晉帶出宮去了！！！
    素練跟在富察福晉身後，轉頭看向這座自己待了快三年的宮殿，耳邊全是富察琅嬅的聲音——
    『本宮待你不薄，你為何要如此做？到底本宮是你的主子，還是啟祥宮才是你的主子！』
    『為了本宮好？謀害皇嗣！這可是要抄家滅族的大罪！若是事發，皇上會相信本宮毫不知情嗎？』
    『過幾日，本宮會宣額娘進宮，到時候你就跟著額娘回富察府去吧。』
    素練想不明白，為什麽皇後娘娘不懂自己的良苦用心，福晉來了也被皇後娘娘大罵一頓。
    可就算素練再如何不甘，她也隻是個奴婢，不敢違抗主子的命令。
    但素練身份特殊，她的離宮必然引人注目。
    第一個慌張失措的便是啟祥宮的金玉妍。
    秋風乍起，啟祥宮的袖珍香爐中，蘇合香肆意翻湧，本應營造出悠然氛圍，此時卻被金玉妍和貞淑急促的玉氏話渲染出了幾分焦急的味道。
    “貞淑，你說，皇後是不是知道了什麽？”金玉妍按著貞淑的手臂，迫切的想要聽到貞淑否定的答案。
    她一雙勾人的狐狸眼，此刻卻滿是不安。
    貞淑熟練的安撫著慌張的金玉妍：“小主不要多慮，皇後娘娘早就厭倦了素練，如今將素練趕出宮去，也不一定就是發現了什麽。
    奴婢看皇後娘娘待你的態度還是一如既往，想必隻是素練做事不妥帖，或者是那個雲舒為了爭寵，所以才會如此。”
    金玉妍聽到這話，心中有些安慰，但卻還是不放心：“你說得對，不一定就是我們的事。我看那個雲舒就很有能耐，說不準就是她的手筆。”
    金玉妍話音一落，人便感覺一陣頭暈目眩，耳邊貞淑焦急的聲音漸漸變弱：“主兒！主兒！”
    六宮中，各處小主娘娘都在談論素練離宮一事，就連皇帝都有所耳聞。
    不過，好在雲舒一早就給富察琅嬅出了主意，富察琅嬅便說是素練的老子娘生了重病，她心疼從小伺候自己的貼身宮女，讓素練回富察府見她娘最後一麵。
    這番說辭糊弄住了許多人，漸漸的，宮中關於素練的談論也越來越少。
    雲舒也一躍成為了長春宮的掌侍宮女，手中掌管的不再隻是小廚房和暗中線人消息。
    如今長春宮的大小事宜，九成都要經她過目。
    蓮心看著站在庭院中指點小宮女的雲舒，柔柔一笑，秋陽打在雲舒的身上，閃閃發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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