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船破開粘稠如墨的海水，船底符文在幽暗裏洇出淡青色光暈，像一柄鈍刀緩慢切割著深海的寂靜。林一扶著船舷的玄鐵欄杆，指尖能觸到海水透過符文屏障傳來的刺骨寒意——這已經是潛入深海的第三個時辰，四周連最微弱的生物熒光都消失了，隻有船身符文與海水摩擦時，偶爾迸出幾粒碎星般的光點。
    “氣壓在變。”艾瑞娜突然按住飄動的銀灰色長發，法杖頂端的風之晶石泛起不安的漣漪，“水下暗流的速度比剛才快了三成，像是有什麽東西在攪動海水。”她話音未落，淩羽胯下的獅鷲突然繃緊了翅膀，琥珀色的獸瞳死死盯著前方，鳳凰劍的劍柄自發亮起暖紅光芒，在冰冷的海水中映出一片搖曳的光紋。
    就在這時，伊恩“啪”地合上古籍，羊皮紙書頁在他顫抖的手中發出脆響“不對勁，這裏的海水含鹽量異常——你們看。”他抓起掛在船舷的測鹽晶石，原本剔透的水晶此刻蒙上了一層乳白，“古籍記載，深海異象往往伴隨水質異變，這附近一定有……”
    話音被一陣沉悶的水流聲截斷。
    前方百米外的黑暗裏，突然亮起一片淡紫色的光霧。那光芒起初像稀釋的墨汁般模糊，隨著水流緩緩擴散，漸漸顯露出數十個巨大的輪廓——它們懸浮在水中，半透明的傘蓋邊緣垂著數百條觸手，每條都有成年人腰腹粗細，表麵布滿螺旋狀的發光紋路，隨著呼吸般的律動明暗交替。當最近的一隻漂到靈船前方二十丈時，林一才看清那些觸手末端長著碗口大的吸盤，正吸附著不知名的深海骸骨，在水中拖出長長的磷光軌跡。
    “它們的傘蓋在收縮。”林一突然低喝，玄鐵劍嗆然出鞘，劍身在符文光線下泛著冷硬的光澤，“是攻擊前兆！”
    他的判斷在三息後應驗。那隻巨型水母突然加速，傘蓋猛地繃緊成半球狀，最前端的十條觸手像被無形的力量彈射出去，帶著撕裂水流的銳響纏向靈船。林一足尖點地躍上桅杆，混沌之力順著經脈湧入劍刃，玄鐵劍瞬間膨脹出丈許長的暗金色光刃，迎著最粗壯的那條觸手橫斬而下——
    “鐺！”
    震耳欲聾的撞擊聲在水中炸開，光刃與觸手碰撞的位置激起環形的水浪，林一被震得虎口發麻，借著反作用力翻身後退，才發現那觸手上隻留下一道轉瞬即逝的白痕，傷口處的發光紋路反而亮得更刺眼了。
    “它們的體表有魔力屏障！”艾瑞娜的法杖在身前畫出複雜的法陣，三道風刃在水中艱難成型，卻在觸碰到觸手時像撞進棉花裏般消散，“深海水壓削弱了風係魔法的威力，我最多隻能暫時牽製它們！”
    淩羽駕著獅鷲俯衝而下，鳳凰劍劃出的火焰在水中凝成詭異的火帶——尋常火焰在水下會立刻熄滅，但鳳凰真火裹挾著靈力，竟在觸手上燒出滋滋作響的白霧。那水母發出一聲非金非石的嗡鳴，被灼燒的觸手猛地抽搐，吸盤裏突然噴出粘稠的暗綠色汁液，在水中迅速擴散成毒霧。
    “別碰那些汁液！”伊恩將一卷防潮的獸皮卷拋向淩羽，“古籍裏提過深海膠質生物的毒液能腐蝕靈力屏障！”獸皮卷在半空展開，露出繪製著星圖的咒文，隨著伊恩的念咒聲，咒文化作淡金色的光罩，堪堪擋住毒霧的蔓延。
    但更多的水母被同伴的嗡鳴吸引而來。三十餘隻龐然大物在靈船周圍形成密不透風的包圍圈，觸手交織成閃爍著紫光的巨網，連符文光芒都被擠壓得隻剩船身周圍的一圈。林一連續揮出七道混沌之刃，卻隻能勉強逼退最近的觸手，玄鐵劍上已經濺到幾點毒液，劍刃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蒙上鏽跡。
    “這樣下去屏障撐不了一刻鍾！”艾瑞娜的額角滲出細汗，風之晶石的光芒越來越黯淡，“它們在吸收周圍的魔力，我的法杖快感應不到風元素了！”
    獅鷲突然發出一聲焦躁的嘶鳴，猛地拔高躲開一條從斜下方襲來的觸手。淩羽趁機回頭，正好看見一隻水母的傘蓋裂開細縫，裏麵露出密密麻麻的黑色眼球，正齊刷刷地盯著靈船的方向——那些眼球沒有瞳孔，卻在符文光芒掃過時劇烈收縮。
    “伊恩！”淩羽大喊著射出一支燃燒的羽箭，“它們在看船身的光！”
    伊恩渾身一震，突然翻到古籍最後幾頁，手指在泛黃的紙頁上飛快滑動“是了！這裏記載過‘幽熒水母’的傳說——不，不對，傳說裏它們體型很小……但習性吻合！古籍說它們依靠生物熒光導航，對強光會產生應激反應！”他突然扯下脖子上掛著的月光石，“林一，試試把混沌之力注入船尾的主符文！那裏的聚光陣能放大十倍光芒！”
    林一沒有絲毫猶豫，轉身躍向船尾的符文陣眼。混沌之力如潮水般湧入刻滿紋路的凹槽，原本淡青色的符文突然轉變成熾烈的金白色，像是有一輪微型太陽在船尾亮起。強光穿透海水，在百米範圍內形成刺眼的光域——那些水母的觸手瞬間僵住，傘蓋上的發光紋路亂成一團，原本有序的收縮律動變得雜亂無章。
    “就是現在！”林一召回玄鐵劍，劍鋒直指包圍圈最薄弱的方向，“艾瑞娜，用漩渦開路！淩羽，火焰護住船身兩側！”
    風係漩渦在強光中心成型，這次不再是微弱的水流，而是裹挾著金色光芒的螺旋激流，硬生生在觸手中撕開一道缺口。鳳凰真火化作兩道火牆貼在船身，將試圖合攏的觸手逼退，被強光刺激得暈頭轉向的水母們，此刻隻能眼睜睜看著靈船衝破包圍圈，朝著更深的海域駛去。
    直到靈船駛出數裏，林一才敢減弱符文光芒。他望著身後漸漸縮成紫色光點的水母群，突然發現玄鐵劍上的鏽跡正在褪去——剛才那道被劍刃斬過的觸手，或許並非完全無懈可擊。
    “它們沒有追來。”艾瑞娜鬆了口氣，法杖頂端的風之晶石重新亮起柔和的光，“但我總覺得，這些生物隻是深海的開胃菜。”
    伊恩蹲在船舷邊，正用銀針刺破手指，將血珠滴在測鹽晶石上。水晶在接觸血液的瞬間爆發出刺眼的紅光，映得他臉色慘白“比我想的更糟——這種水質異變，通常意味著……我們正在靠近深海裂隙。”
    靈船繼續在恢複幽暗的海水中前行，隻是這次，連符文光芒都仿佛帶上了一絲不安的顫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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