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一早，果然門外已經排起了等著領藥的長隊。孫牧使安排了兩人分散藥湯。我與雲春，芳夏則在院子裏，繼續熬煮下一鍋湯。
    但沒過一會兒，她們兩個，就被靈秋給叫走了。靈秋讓她們背誦藥方子，說每天都要認真溫習功課。這些藥方子，都是心則姑姑所創，可以治各種疾病，她們兩個到現在還背不全，到時候考試，若是不達標，便無法晉升。
    雲春和芳夏唯唯諾諾，隻得去一旁，背誦起藥方子來。我也知道，這靈秋是看不慣我們在一起，我還沒見過誰最終靠背死記硬背，就能學有所成呢。這分明是支開她們，不準幫我做事。
    我在院子裏忙著熬藥，到了中午才歇息一會兒。還有人從更遠的地方前來領藥，這個時候，京城的藥材也送了過來。靈秋吩咐人卸載了，又命令雲春和芳夏二人趕緊忙起來，把那些藥材放水裏浸泡小半日，便可以熬煮了。
    我聽著靈秋又與孫牧使交談，說這些藥材，都是京城裏的藥商提供的，他們分文未取，甚為大義。
    但朝廷也不會讓他們吃虧，澤帝已經下令，以後全國範圍的這些藥材，就從他們那裏進貨。孫牧使笑嘻嘻的，直說甚好。
    我這才明白，靈秋為何堅持要從京城帶藥材過來了。有如此高尚的藥商，還真是國家之幸。但能夠如此闊綽，一送送幾大車藥材的，自然也非等閑之輩。孫牧使問道：“敢問靈秋姑娘，這藥材出自哪一家呢？”
    靈秋緩緩地笑道：“孫大人，我也說不好，此次出行，調什麽人護送，用哪一家的藥材，這全都是四皇子說了算。四皇子做事，自然是沒有紕漏的。”
    眾人都附和著笑。我也略微了解一些消息，四皇子滄靈，如今是愈發受寵了。他的姬妾，前兩月新添了兒子。
    那新生兒出生之際，正值京城瘟疫肅清之時，所以澤帝大喜，賜名定邦，滄靈府上，也受了豐厚的賞賜。澤帝還專門從自己宮中，抽調了人手，專門照顧定邦。那名側妃，隻是一個五品官的女兒，卻因生下貴子，身價倍漲，大有趕超月如夢之勢。
    下午的時候，外麵忽然傳來吵鬧之聲，有人遞進消息來，是一對中年夫妻，因中午時候，他們的母親服用了我的藥湯，不過一個時辰，就倒地不起，口吐白沫，定是我煮的藥湯有問題。
    他們義憤填膺，帶著幾個親戚，過來討公道了。門口還排著領藥的百姓，一聽如此，嚇得也不敢領了，紛紛離去，甚至直接將手中的藥碗打翻。有的大膽的，還質問起發放藥湯的守衛，罵官府壞了良心。
    我一聽到這個消息，不由得心急起來，趕緊跑了出去。誰知靈秋快我一步，已經在門外了。
    隻見靈秋帶著微笑，向那對夫妻解釋，說我的藥湯，是從山野間采取藥草所熬得，可能有所不足。但請他們放心，朝廷送來的藥材已經到了，正在熬煮，請他們耐心地等一會兒。
    我衝上前去，詢問病患的症狀，我懷疑這不是藥的問題，她這種症狀，倒更像是食物中毒。我正問著呢，那對夫妻反問我是何人。靈秋笑道：“她就是天下第一神醫啊，這藥湯便是她熬的。”
    那兩人一聽，頓時不肯放過我，要找我討要說法。他們說自己的老母，好不容易挺過了這兩年，如今卻因為服用了我的藥湯，人事不省，這是我的罪過，也是官府不察，他們要告發我，要讓官府治我的罪！
    靈秋一聽，從袖子裏取出一些碎銀，示意守衛拿給這對夫婦，柔聲說道：“你們也不要難過了。
    誰都有失手的時候，這些錢，請你們拿去，好好照料一下老人家。”誰知那男子愈發憤怒了，罵道：“你們這些高高在上的人，隻會拿錢說事，好像我們沒有尊嚴似的！”他一邊說，一邊將守衛遞來的碎銀撒在地上。
    而他的妻子見了，則心疼地蹲了下去，滿地拾撿。男子一邊罵女人，一邊跺腳。我對靈秋說道：“靈秋，事情還沒有弄清楚，你怎麽就說我的藥有問題？這些藥曾經給士兵們服用過，沒有一例出了問題的！”
    靈秋淡然說道：“墨淵，那些當兵打仗的，體質比一般人好得多，自然不會有事。但如今情形不同了，你用藥自然不可按照從前的法子來。”
    這一對夫婦，遲遲不肯離去，靈秋雖然是在勸說，實則是在煽風點火。我越是解釋，對方情緒越是激動，後來，甚至有人朝我扔泥巴過來。
    肖靈從外麵回來，見此大驚，用身體擋住了他們丟來的東西，我這才退進門內。而更可怕的是，又有幾人前來，說我的藥湯有問題，病人喝了，病情加重，躺在床上，十分痛苦。
    我百思不得其解，不知哪裏出了岔子，獨自坐在院子裏，悶悶不樂。鍋裏的藥湯早涼了，雲春和芳夏經過我身旁時，都投來同情的眼神。而靈秋讓她們熬煮的湯藥，已經差不多了，明天一早，便可以供給百姓了。
    我聽到雲春和芳夏一邊蓋上鍋蓋，一邊交談，雲春說道：“靈秋姐姐果然厲害，相信這一次回京，她必然又會更上一層樓。”芳夏平淡地說道：“咱們和靈秋姐一同進了長公主府，咱們不及她萬分之一，如今咱們隻能在長公主府裏，給二層的主子看看病，靈秋卻可以自由進出皇宮，親自跟著心則姑姑長見識。這就是命啊。”
    我悄悄叫來了肖靈，說起白日的事。肖靈說他已經派人去調查了。他又試探性地問我：“月小姐，你有沒有，得罪過靈秋？”
    我有些詫異，原來他們都看出來了，靈秋對我的不喜歡。不過，靈秋是誰也不放在眼裏啊。她不待見我，也沒有什麽可奇怪的。肖靈壓低了聲音，說道：“靈秋這個人，我早就認識，出了名的力爭上遊，想必是你，礙了她的路。”
    我什麽時候妨礙過她了？我和她打交道的時候，也不多啊。這時，肖靈又說道：“月小姐難道沒有聽過一句話，叫作匹夫無罪，懷璧其罪？”
    想不到，肖靈居然還有些文化呢，我忍不住笑了。誰知，正在此時，雲春走了過來，這幾日，她也不敢穿得太鮮亮了，隻是一件素色的衣裙，那些好看的裙子，都一並消失了似的。
    雲春見我們相談甚歡，連忙湊了過來，擠在我們中間，我們一並沉默了。雲春忽然委屈地叫道：“你們，你們欺負人！”
    肖靈眯眼笑道：“哪裏欺負你了，你們三人天天抱團，月小姐與我說說話，又怎麽礙著你了？”
    雲春的眉毛撇成了倒八字，嘴唇嘟起，一臉委屈狀，芳夏又在那邊叫她了，“雲春，靈秋姐回來了，叫咱們背書呢！”
    雲春一眨眼就消失不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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