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歎了好長一口氣，才用一種憐憫的語氣說道：“我已經有快一年沒有見過你的孫子了。原本在你走後，那孩子還住在你留下的茅草屋裏，靠著全村人的好心過日子。
    但有一天狂風大作，那雨落下來有雞蛋那麽大，我們所有人都嚇得不敢出門，等到第二天才發現，你家的房子倒了，那孩子也不知道去了哪裏。”
    陳老漢默默地聽著，竟然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聽說人在最悲傷的時候，無悲無喜，就像靈魂被抽離了一般，最是麻木，就連表情都做不出來了。
    他現在便是這樣，隻覺得渾身發麻，動也動不了，整顆心好像被冰凍起來，然後一錘子砸了下來，碎成了一瓣一瓣的。
    隻聽那婦人繼續說：“我們也找過的呀，找了一次兩次三次，實在找不到，便也沒了辦法。”
    “他有沒有被壓在房子下麵？”陳老漢急切地問道。
    “沒有，村裏的男人們都去翻找了，確定下麵沒有人。”婦人搖頭道。
    “陳老漢啊，你莫怪，我們這些人也是貧苦人家，你是知道的呀，最多也隻能一人給他一口飯吃，可他要是不見了，誰又能真正舍下自己的生活，一日一日的天涯海角的找下去呢？”
    陳老漢嗚咽著，終於擠出來了一句話，卻是：“他嬸啊，我知道你也不容易，這些不怪你們，都怪我，都怪我啊！”
    一旁的江淮一直在扶住陳老漢，隻覺得他的身體顫抖的有些厲害，朝楊晚星使了個眼神。
    楊晚星心領神會，連忙道：“陳老漢，你先別急，我們再想辦法找一找，說不定有哪一家看這孩子可憐給收留了呢，太守不是答應了幫你找人嗎？”
    之前說話那婦人也順著說了下去，安慰道：“是啊，陳老漢，你先別急，現在你回來了，再慢慢找就是。對了，你怎的回來了？”
    說了這麽一會兒，她才意識到這個問題。
    陳老漢悲痛欲絕，幫他回答的也隻有楊晚星了，她連忙解釋道：“陳老漢是被冤枉的，他沒有殺人，現在事情查清楚了，就把他給放回來了。”
    那婦人聞言，鬆了一口氣，又忍不住念道：“那個天殺的官哦，平白叫人坐了一兩年的牢，真是個喪天良的！對了，你們是陳老漢的親戚？”
    楊晚星想著不好解釋，就點了點頭，“我們的確是他的遠房親戚。”
    “那你們趕緊找個地方先讓人好生住下，剛從牢裏回來，年紀又大，肯定身體虛得很。”
    兩人寒暄了幾句，那婦人便一邊感歎著一邊回了自家的院子，她還有一大堆活要幹呢。
    趁著這空檔，江淮仔細地打量著不遠處那茅草屋的廢墟，看年頭和上麵積累的灰塵和土，的確過去了很久。
    房子也塌了，裏麵也沒有任何呼吸聲，況且那房子四周還橫七豎八地放著橫梁和各種斷裂的木材，明顯是被人翻找過的。
    不管當初是為了人還是為了財翻找的，裏麵的確已經被找過了，陳老漢的孫子沒有被壓在下麵。
    江淮衝楊晚星搖了搖頭，“下麵沒人，他們說的是真的。”
    “那先回城裏吧，辛苦縣衙裏的畫師幫忙畫一張畫像，我們再懸賞銀子，看有沒有消息。”
    楊晚星和江淮商量了幾句，又勸了勸陳老漢，三人便一同上了馬車，趕路回城裏去了。
    陳老漢傷心欲絕，好在他十分相信楊晚星，並且他始終相信著自己的孫子沒死，在楊晚星的鼓勵下，勉強打起了精神，開始回憶自己孫子的麵部特征。
    “等畫師問你，你就盡量說一些特別的地方，讓他畫出來。”楊晚星一邊勸解，一邊讓江淮取出一些食物來。
    古代的馬車實在是太慢了，路又顛簸，去的時候花了一個時辰，也就是兩個小時，回來還得花上兩個小時。
    等他們到城門外，天都已經黑了，好在去租馬車的時候顧時及時趕了過來，送了一塊通行令，他們這才能暢通無阻地進了城門。
    就在馬車進城的同時，客棧二樓的某個房間裏，向陽和沈鈺看著麵前一個比桌子高不了多少的陌生小男孩，兩張臉同時懵懵的看向向楠，異口同聲道：“他是誰？”
    向楠啃著西瓜，頭也不抬地道：“楊晚星撿來的孩子。”
    “撿來的……”向陽欲言又止。
    沈鈺替他補上：“……孩子？”
    “沒錯。”向楠啃完了一塊，又伸手再拿了一塊，“昨天上午遇到的，那時候還沒去章川郡呢，是個小乞丐，被人欺負了，楊晚星就帶了回來，讓他吃飯洗澡。”
    向陽看著乖乖坐在那裏，像個小團子一樣的小男孩，這孩子長得十分可愛，又大又明亮的眼睛，就是太怯懦了一些，不敢說話。
    他忍不住問道，“她有沒有說過這個孩子怎麽辦？”
    “沒有。”向楠想了想，“還來不及說，我們就去章川郡了，這不才回來嘛。”
    說著說著，她突然察覺不對，“你那表情什麽意思？”
    向陽難得有點鐵漢柔情的意思，他說：“我是想著這孩子如果是個孤兒，楊晚星又想把他帶回去，不如讓我收養了，我也三十多歲了正好缺個兒子……”
    向楠：“……”
    沈鈺：“……”
    頭一次聽說想白嫖小孩的，這男人是不是不行？
    不過向陽人不錯，又是個人民警察，家裏還有錢，多麽好的條件啊，也沒理由拒絕。
    “等她回來再說吧。”向楠拿了塊西瓜，塞到那孩子手裏，“快吃。”
    進城之後，天也完全黑了，縣衙也已經下班了，盡管陳老漢很心急，但今晚是聯係不到畫師了。
    他們隻能先回客棧住上一晚，明天再想辦法。
    楊晚星和江淮帶著陳老漢去了他們之前住的那家客棧，在樓下就遇到了熟悉他們的小二，她正好招手叫他過來：
    “你們這裏還有沒有空房，給我再開一間。”
    小二看了一眼陌生的老人，也沒多問，隻熱情地說道：“好嘞，二樓還有房間，您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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